1980年10月15日,南京大学后门的校办服装厂车间里,林晚秋踩著1950年代的飞人牌缝纫机,踏板每踩动一次,就有枚电晶体从漏斗滑进的確良衬衫的袖笼夹层。她的卡其布围裙口袋里露出《市场经济学》油印本,1980年版的“计划与市场“章节被折成衬衫剪裁图的形状,页边用铅笔写著:“產能=缝纫机转速x0.8件/小时“。
“这月第三批'电子衬衫'了,“车间主任老李的搪瓷缸磕在裁床上,1975年“抓革命促生產“的標语被熨斗烫出焦痕,“百货公司说领口的收音机模块老夹头髮,妇联主任说口袋里的电晶体硌得慌。“他的目光扫过林晚秋用算盘珠记录的销售台帐——算珠排列的规律正对应著收音机调频旋钮的刻度。
父亲坐在裁剪台旁,用母亲的裁衣剪刀修剪电路板边缘。“这剪刀1963年剪过援外医疗队的手术巾,“他的中山装袖口露出1964年核试验纪念章,蹭到“校办企业搞活“的標语,“现在用来修pcb...也算针线跨界。“咳嗽声突然响起,震落的焊锡渣掉在衬衫样板上,像极了她记忆中1992年股票认购证上的防偽水印。
母亲抱著匹的確良布料衝进车间,布卷砸在缝纫机上的闷响惊飞了窗沿的麻雀。“市工商局说咱们'擅自改变服装用途'!“她蓝布衫袖口的纺织厂劳模徽章刮过林晚秋的烙铁,“对门王阿姨说你把收音机缝进裙子里,姑娘家穿出去像个铁罐头。“
林晚秋的缝纫机突然卡壳。前世她在2008年金融危机时,曾见过类似的市场抵制——消费者把usb接口的服装称为“电子枷锁“。她摸出藏在《服装裁剪手册》里的销售报表——这是用父亲的病假条和食堂饭票订成的帐本,在檯灯下显影出后世才有的用户画像分析。
午后的百货公司柜檯前,林晚秋把“电子衬衫“塞进母亲的陪嫁木箱。当售货员报出“滯销率67%“时,父亲突然从布匹货架后走出,工装口袋露出的《市场营销》1979年版被折成gg宣传单形状,页边用铅笔写著:“滯销率=硅肺患者呼吸频率x1.2%“。
“妇联要开產品评议会,“他的手指划过衬衫领口的收音机天线,那是用母亲的髮夹改的,“说年轻姑娘穿这衣服像'行走的广播喇叭'。“喉结滚动间,咳出的血珠溅在质检报告的“电磁辐射“项目上,像极了她记忆中2013年智慧型手机辐射超標的新闻標题。
评议会现场,商业局副局长的钢笔悬在《商品下架通知》上方,笔尖对准衬衫標籤上“1980.10.15“的戳记——那是林晚秋用修表螺丝刀刻下的投產纪念日。“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他搪瓷缸里的茶叶梗在“服务工农兵“的標语上漂成杂乱波形,“省纺织品公司说的確良要优先做裤衩背心。“
林晚秋突然展开父亲的硅肺诊断书,42%的劳动能力丧失率与衬衫的滯销曲线在墙上重叠。当她用烙铁在衬衫內衬烫出“可拆卸电子模块“的改进標记时,母亲的尖叫声从人群后方传来——她看见髮夹改的天线正勾住副局长的中山装,在毛料上划出与父亲肺部ct片 identical的弧线。
窗外的自行车流匯成河时,街道办事处的红头文件拍在柜檯上。林晚秋盯著文件末尾的批覆日期,突然想起这正是前世父亲病情恶化需要吸氧的日子。她摸出藏在解放鞋里的销售日誌,用烧红的缝衣针在封皮刻下“1983.6.15“——那是她本该在实验室触电身亡的时间节点。
深夜的家庭作坊,林晚秋把改进后的衬衫样板塞进父亲的枕头。当她用算盘核对外贸订单时,隔壁的老裁缝突然敲门:“这领口的褶襉...和我1956年给苏联专家做的工作服一样!“他掀开缝纫机抽屉,露出1970年出口东欧的服装裁剪图。
母亲的嘆息从厨房传来,与算盘珠子的碰撞声共振成某个频率。林晚秋摸出未来科技年表,在1980年10月15日一栏写下:“用裁衣剪刀与缝纫机完成市场突围,硅肺数据与外贸订单共享同一套供需密码。“此时父亲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袖口露出的核试验纪念章正对著衬衫样板上的刻痕,像极了后世商业计划书里的关键绩效指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