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厚重的雕木门,“听雨轩”包厢內温暖的光线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然而,当章若南的目光落在餐桌中央那盘色泽金黄、热气腾腾的蟹粉狮子头上时,她脸上那强挤出来的笑容瞬间僵住,隨即化为一片惨白。
盐水鸭肝、清炒河虾仁、鲜美的醃篤鲜……满桌菜餚,无一不是她曾在某个疲惫的片场午后,或者某次閒聊中,隨口提过喜欢的上海本帮菜!甚至连旁边温著的黄酒,都是她好奇说过想尝尝的某款年份陈酿!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捲全身,比车窗外的秋夜更甚。
这种细节上的“完美”,在此刻的情境下,非但没有带来丝毫被珍视的温暖,反而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无声地嘲笑著她:看,你的一切喜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就像一只被彻底研究透、连口味都被精准计算的……金丝雀。
她鬆开下意识攥紧的手,走到主位坐下,拿起筷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夹起一块藕,却没有送入口中,只是看著它,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自嘲的笑容:
“沈总真是……有心了。连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喜好,都记录在案,分毫不差。看来我所有的『反抗』,都在你的计算之中,是吧?”她的声音很轻。
沈砚在她对面坐下。精致的菜餚散发著诱人的香气,水晶吊灯投下温暖的光晕,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两人相对无言,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章若南机械地將藕送入口中。记忆中鲜香软糯的滋味,此刻却味同嚼蜡,甚至带著一丝苦涩。
她低著头,盯著盘子里精美的食物,眼泪终於不爭气地再次涌上来,模糊了视线。委屈、愤怒、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將她淹没。
她望著他替她夹菜的手,忽然笑道:“沈总,您连我爱吃的藕要切九片都知道吗?“
沈砚愣了愣,筷子悬在半空:“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她夹起一片藕,“只是觉得,我像您养的金丝雀,连喜好都被精確计算。“
沈砚的手微微收紧,她的笑容里带著刺,像极了车內哭泣时的眼神。他忽然明白,她的夸奖是反话,是对他控制欲的再次控诉。
沈砚看著她低垂的头颅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看著她无声滑落的泪水滴在桌布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精密运转的大脑第一次在处理“人”的情感变量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滯涩和无力。一直无往不利的数据模型在此刻彻底失效。
就在章若南的抽泣声快要压抑不住时,沈砚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他伸手解下了在她手腕上那枚之前沈砚一直贴身佩戴、被摩挲得温润的希腊硬幣。那枚边缘光滑的旧德拉克马银幣,在包厢温暖的灯光下泛著沉静的金属光泽。
他將其轻轻地却又带著一种沉重感,按在了冰冷的桌面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章若南的抽泣声顿住了,她抬起泪眼朦朧的脸,不解地看著那枚在她手腕上取下的硬幣。
“金丝雀?npc?”沈砚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枯涩,与他平时冷静的声线截然不同。
“章若南,你以为我是什么?是高高在上、算无遗策的神祇?还是冷酷无情、玩弄人心的恶魔?”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硬幣上,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这枚2001年的希腊旧幣……是我父亲、死前紧紧攥在手心里的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在他的投行岁月里,通过积累在华尔街赚到了2000万美元。然后呢?然后他就心臟病发作,倒在了纽约交易所冰冷的地板上。这枚染著他汗水和……或许还有不甘的硬幣,是他留给我这个儿子……唯一的遗產,而现在,它属於你!”
章若南彻底怔住了,忘记了哭泣,难以置信地看著他。她从未听他说起过这些。
沈砚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如寒潭,终於看向她:“至於我?”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你以为资本是什么?是上天恩赐的作弊器?还是让你走上人生巔峰的剧本?”
沈砚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恐惧?“不,那可能是更残酷的折磨。是让你眼睁睁看著所有悲剧可能重演,却必须像个疯子一样、一刻不停地去阻止去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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