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大门前,鎏金铜钉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府前石狮威严聂立,仿佛镇守著这座显赫的宅邸。
今日的成国公府格外热闹,府中张灯结彩,僕役往来如织,锦衣华服的宾客络绎不绝。
成国公朱纯臣广发请帖,邀十二家勛贵、天启元年新科进士及京中名士入府,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诗会。
一时间,府外车马云集,香车宝马塞满街巷。
勛贵们的八抬大轿、进士们的青慢官轿、名士们的精致马车,在府前交错停驻,僕从们高声唱名,迎宾之声此起彼伏。
府內,曲径迴廊间,侍女手捧金盘玉盏,往来奉茶递酒;园亭榭中,丝竹管弦悠扬,文人墨客或吟诗作赋,或高谈阔论。
勛贵们锦衣华服,腰间玉带生辉,谈笑间尽显权贵气度;新科进士们则意气风发,或指点江山,或切磋文章,言辞间锋芒毕露。
然而,在这筹交错、风雅热闹的表象之下,却暗流涌动,
勛贵们目光闪烁,言语间多有试探;而新科进士们虽表面恭谨,眼底却藏著锐利锋芒。
成国公朱纯臣端坐主位,面带笑意,举杯邀饮,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谁都知道,这场诗会,绝非仅仅吟风弄月那么简单。
此番宴饮,直至夜深。
成国公府內灯火通明,筹交错间,宾客们早已酒酣耳热。
十二家勛贵更是烂醉如泥,有的伏案大笑,有的高声吟诗,全然不顾平日里的威仪。
成国公朱纯臣酒量虽豪,却也抵不住眾人轮番敬酒,最终醉眼朦朧,直接趴在桌塌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其子朱承宗见状,连忙命贴身小廝上前扶,低声吩咐道:“父亲醉了,小心些送回內院歇息几名健仆轻手轻脚地將朱纯臣扶起,小心翼翼地穿过迴廊,送往內宅。
朱承宗则整了整衣冠,面带微笑,继续代父待客,举止从容,颇有世家子弟的风范。
十二家勛贵之中,有的醉得东倒西歪,被僕从扶著在成国公府的客房安置;有的虽醉意朦朧,却仍执意回府,嘴里嘟著“不可失礼”,摇摇晃晃地登上自家马车。
府外,各家僕役提著灯笼,在月色下静候主人,马蹄声、车轮声在寂静的街巷间格外清晰。
月儿渐上中天,清辉洒落,为这场盛大的诗会画上了句点。
朱承宗站在府门前,目送最后一辆马车远去,这才长舒一口气,转身回府。
夜风微凉,吹散了酒气,也带走了喧囂,
成国公府的大门缓缓关闭,只余下几盏孤灯,在夜色中静静燃烧。
然而此刻,本该烂醉如泥、酣睡不醒的成国公朱纯臣,却悄然出现在成国公府地下密室之中。
密室幽深,四壁烛火摇曳,映照出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
除了朱纯臣外,仅有四人到场:定国公徐希皋、怀寧侯孙承萌、武安侯郑维孝,以及成国公之子朱承宗。
朱纯臣目光阴沉,扫视一圈,脸色骤然铁青。
他今夜设宴,特意邀请了十二家勛贵,皆是靖难一系的世交,甚至有几家世代依附成国公府,
荣辱与共。
可如今,真正敢来密议的,竟只有区区三家!
“啊·—.”
朱纯臣冷笑一声,指节重重敲在檀木桌上,震得烛火晃动。
“好一个同气连枝!平日里称兄道弟,如今要他们办点事,倒是一个个装聋作哑!”
定国公徐希皋面色凝重,低声道:“成国公息怒,今日朝堂上锦衣卫清查京营的旨意已下,那些人·怕是嚇破了胆。”
怀寧侯孙承萌冷哼一声:“墙头草罢了!见陛下动了真格,便急著撇清干係!”
武安侯郑维孝眉头紧锁,沉声道:“可若他们临阵退缩,我们的事——“
朱纯臣眼中寒光一闪,缓缓道:“无妨,三家—也够了。”
朱承宗站在一旁,目光闪烁,欲言又止他清楚,父亲此刻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勛贵的退缩,更是因为一一某些人,恐怕已经暗中倒向了皇帝。
烛影幢幢,映照出密室中几人凝重的面容。
外面的诗酒风流早已散尽,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朱纯臣环视密室中眾人,面色阴沉如铁,声音里压抑著滔天怒意:
“陛下前番整顿京营,我成国公府为表忠心,已自断財路,府中进项骤减八成!可陛下仍不满足,这是要对我等赶尽杀绝啊!若京营空尽数裁撤,府中上千僕役的月钱从何而来?各房姨太太的脂粉钱又该如何筹措?”
他这番话说得咬牙切齿,手中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溅起的茶水在烛光下如同血珠。
定国公徐希皋立即拍案附和:“正是此理!我等一退再退,如今已是退无可退!”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当年世宗皇帝欲整顿京营,不也是在我等联名上奏后作罢?神宗皇帝更是深知其中利害,从未动过真格!”
“呵呵!”
武安侯郑维孝冷笑连连,他心中怨气也很重。
“靠著朝廷那点微薄俸禄,怕是连府门前的石狮子都养不活!陛下年轻气盛,全然不懂其中关节。”
怀寧侯孙承萌更是怒不可遏:“这些年来,我等將京营经营得铁桶一般,如今陛下轻飘飘一句话就要夺走?简直痴心妄想!”
他猛地站起身,袖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要我说,不如给陛下一点顏色瞧瞧!“
朱纯臣闻言,面色骤变。
他缓缓起身,在烛影摇曳中步:“诸位莫要忘了,我们的富贵確实是皇上给的。”
孙承萌当即反驳道:“我等的富贵,是先辈拼死杀来的,不是什么皇帝给的,况且,就算是陛下给的,这些年来,我们为朝廷出生入死,这点微末好处,难道不是应得的吗?“
密室中一时寂静,只闻烛火啪作响。
这些勛贵们早已將贪墨军视作理所当然,將朝廷恩赏当作天经地义。
皇帝前番整顿京营,对他们网开一面,他们非但不思悔改,反倒怨气衝天,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朱承宗站在角落,听著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清楚地看到,父亲说这番话时,眼中闪烁的不再是往日的精明算计,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这些世袭罔替的勛贵们,早已將大明江山当作了自家產业,把皇帝恩典当成了可以討价还价的买卖。
朱纯臣听了孙承萌之语,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狠厉。
他缓缓起身,在幽暗的密室中步,烛火將他的身影拉得狞扭曲。
“怀寧侯此言极是!”
他猛地转身,声音里带著压抑的疯狂。
“我等世受国恩,与国同休的勛贵,拿些微末好处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陛下年轻气盛,不语世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该帮他矫正!”
密室中空气骤然凝固。
定国公徐希皋倒吸一口凉气,武安侯郑维孝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佩剑上,朱承宗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若陛下执迷不悟...”
朱纯臣的声音突然压低,却字字如刀。
“我们这些靖难勛贵,说不得要效法成祖爷的旧事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烛火剧烈摇曳,映照出眾人或惊骇、或狂热的面容。
朱纯臣脸上浮现出病態的潮红,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奉天殿上,如同当年成祖一般『清君侧”的辉煌场景。
“父亲!”
朱承宗终於忍不住出声,声音发颤。
“此话.::此话大逆不道啊!”
朱纯臣却狂笑一声,猛地拍案:“大逆不道?成祖爷当年不也是大逆不道?可最后呢?”
他环视眾人,眼中燃烧著野心的火焰。
“这大明江山,本就有我们靖难一系的一半!”
密室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芯爆裂的啪声格外刺耳。
这些世袭罔替的勛贵们,此刻终於撕下了忠臣的假面,露出了狞的獠牙。
不管是谁,哪怕他是皇帝,只要触犯到他们的利益,他们都得反!
什么国家兴亡,什么民族大义?
敢断我的財路,我就要和你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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