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柜,桌椅,虽然重新做了,但一比一还原破损的样子。
力求让顾客一进来,就像是到了电影里一样。
叶童不理解这货的装修方案,为何如此抽象。
她男朋友陈国熹倒是和顾念心意相通,笑道,“这就叫情怀,如果装修的和其他酒吧一样,gg不是白打了。
如果《灵幻先生》能够成为经典,就这装修,能够吃几十年。
你这酒吧名字还是我提议改的,要不咱们合伙吧?”
顾念笑道,“现在童姐帮我管理,拿一半利润,不是一样的吗?”
婉拒了。
叶童整理了一下头髮,“这些钱等阿辉回来,我都给他,对了,你和阿辉说什么了,
他说自己拒绝了贝托鲁奇的邀请。”
顾念摇了摇头。
遇事不决,可问冬雪。
雪给不了答案,问的还是他自己的心。
三人去吃了点东西,回到兰桂坊的时候,倒计时进入最后一个多小时,街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叶童和陈国熹隨便找了一家酒吧消遣。
顾念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著,看著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
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扭头。
王小凤古风打扮,白衣,红裤,弯著腰对他笑。
她伸手从顾念嘴上拿走半根烟,放在自己唇上,蹲在他旁边,一口烟气在两人之间弥散。
王小凤抽了两口,递迴去给顾念。
顾念笑道,“你怎么每次出现都和鬼一样。”
王小凤仰著头,说,“我本来就是鬼。
很小,我就想死。
听说林中有毒蛇,跑到离家不远的树林,往蛇窝闯,想让毒蛇咬死,走了好久,一条也找不到。
捡了一条绳子,拋到风扇上,掛上去,风扇掉下来了。
爸爸回来,把我打了一顿。
还有一回,林子里著火了,我直接冲了进去,可能太小,没到火场就昏过去了。
反正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死不了,就只能活在阴暗里。”
顾念没说话,脚下往她那边挪了挪,看了眼粘上口红的烟,拿起来抽了一口。
王小凤侧头靠在他肩膀上,喃喃道:“我是没有童年的。
爸爸打我。
哥哥们也打我。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因为我是家里最小。
慢慢,才学会反抗。
那天,哥哥又打,一点都不手软,往死里捶。
不想忍了,拼命还手。
反抗的结果並不好,爸爸把我赶出了家门。
我永远记得,那天穿了一条破牛仔裤和汗衣,没有鞋。”
王小凤从顾念手里把烟拿过去,“爸爸用脚,踢啊,喊啊,还不走?滚!”
她把顾念拉起来,紧紧握著他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那时候,觉得他之所以爱哥哥,是认为哥哥能赚钱。
既然如此,我对自己说,那我也能做到。
刷盘子,发传单,当服务员——
一个月后,我拿到第一笔工资,500元。
数了又数。
留下十张10元,其他的全部送回家。
我想告诉他,自己也能赚钱。
姐姐在家门口,我不敢进去,便將钱塞给她转交。
我一直站在屋外等。
想像他们会出来抱抱我,感谢我,把我带回家。”
王小凤换了个姿势,手穿过顾念的臂弯,头贴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
“等了好久,姐姐才出来,把钱还给我,说,爸爸说你在外面做不正经的东西。
我一直哭,那次之后,我的人生失去所有希望,所有的盼头。”
她抬头对始终沉默的顾念,眨眨眼,说:
“后来,我交了一个男朋友,很穷,是餐厅服务员,但我准备和他在30岁前结婚。”
王小凤把菸头丟在地上,顾念伸脚踩灭。
她看到顾念的动作,笑了。
拉著他的手,进入酒店。
大床。
床的对面摆放著一张一米五左右的木案。
王小凤把顾念按坐在床上,自己坐到他对面,一米五左右的木案上,笑说:
“他骗了我几千块,消失不见了,还好遇到了几个姐妹,才没有去卖身。
她们让给我房子住,借钱给我,叫我大姐。
我打架可厉害了,做事情都不顾一切,因为我的生命不值钱,已经觉得自己是没用的废物。
我们吃药,喝酒,每天都精神恍惚。
直到有一天,亲眼看到,一个小姐妹大吼著,脱光自己的衣服,衝到街上,被一辆车撞死。
血肉横飞。
我躲在屋里几天几夜不出门一直自毁却没有成功的我,终究是幸运的。
去年黎大煒导演发掘了我。
那部戏叫《艷鬼发狂》
在片场,他说,脱。我就脱。
让我哭,眼泪立马流了出来。
我哭得太多了。
赚钱后,我给自己买了一辆车。
凌晨2点,刚开几百米,突然撞车了。
这次,我发现我想活。
她趴在案台上,点了一根烟。
黑髮,白衣,红裙散落在地上,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隨后一口烟气,遮避她的脸,“一个女人,漂亮的女人,依靠著你。
对你诉说她的童年,她的不幸。
你却只是静静的听著,然后抽空踩灭了她丟在地上的菸头。
看似和谁都打的火热,一旦与人建立亲密关係,就很害怕。
我们是一样的人,和这个世界隔著一层膜。”
王小凤起身,走到顾念身边,抚摸著他的脸,轻声说,“抱我。”
她的白袍滑落。
窗外的霓虹招牌像醉了,照亮冬天的夜空,露出一对星。
王小凤好像回到了那个春天。
那天山里起了一阵大火,她义无反顾的衝进火场,那么的炙热,温暖。
什么都在溶化在火的力量里。
恍惚中,点点萤火在火海里飞舞,她追隨著奔跑,喘息。
她忘了自己,像化在了那点春风与火树和萤火虫的光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