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飞虫不断,两人偶尔会在自己身上狠狠拍打一下,也时不时会有飞蛾扑进灯里,烧得噼啪乱响。
好一会儿,祖阳叫停了婉儿的练习,批改一番嘱咐她自去睡觉。婉儿收拾停当,要出房门时却有些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公子,今日为何放过那云真?”
祖阳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记得,婉儿也是并州人吧?老家是在?”
婉儿抿嘴道:“大陵,九泽大湖以北……”
祖阳露出回忆的神色来,看得婉儿莫名其妙。公子祖籍是在范阳,长成是在洛阳,如何回忆起了大陵、九泽?
祖阳確实回忆不起来。
对於山西,他记得太行山、平遥、太原、平安格勒等等,却著实记不得哪个地方叫做大陵,有哪个大湖称作“九泽”。
而今,他连朝堂信息都没能弄得完整全面,想要弄幅舆图回来更是千难万难,尤其还是并州的舆图。
放弃回忆,他看著婉儿想起了当日问过她的话。
那时,婉儿说:希望劝阻父亲,不要来洛阳。可她却没想过,若非她父亲见机得快,及时从并州南下,很可能连她也一併饿死在了山西,或如云真一般早已沦为流民。
并州是块好地方,若非屡遭战乱、饥荒,现在又有二叔的好朋友刘琨屯住,那里才该是祖阳最好的创业首选目的地。
现在他的第一个创业项目却只能是常山,可后续发展并州是个绕不开的坎。毕竟,那里是中华大地的脊樑。
祖阳对婉儿问道:“日后,想不想回老家看看?”
婉儿眼睛骤然一亮,却又旋即暗淡下去,抿嘴道:“公子不说便不说,何必找旁的话来搪塞婉儿?”
“不是搪塞”祖阳似乎定下了决心,对婉儿道:“我今日饶过云真,是因为今后可能要用他。日后我要去北边,身边必须要有人才帮衬,云真是北方人,且有些本事。
“还有你,若我北上,你愿不愿意跟我一道?”祖阳冲婉儿笑了笑,可神態却透著认真。
北上?
嘶鸣的战马、慌乱的流民、乾渴的大地、咆哮的胡人种种画面一闪而过……
婉儿有些慌乱,她下意识抗拒著这种冒险,歷数道:“公子,北方太乱了!好多异族、胡人,现在还有乱兵、盗匪。那里还有旱灾、蝗灾,吃不饱……”
祖阳摇摇头,看著婉儿道:“没关係,若不愿去可以不去,我只是问问你的意向罢了。”
婉儿愣了愣,最后“哦”了一声,目光闪烁著告退离开。
祖阳吐了口气,微微摇头。
谈不上失望,也谈不上遗憾。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没什么可说的。其实,对两人来说这都是很好的结果。
女孩儿说的一点不错,北边太过危险,这是神州最先被打碎的区域,充斥著无数险恶。只是在祖阳看来危险无处不在,北方的危险还是肉眼可见,南方则是数不清的软刀子,杀人不眨眼。
危险往往都能与机遇伴生,对他而言北方是必经的选择。
可除了他,又有几人能看出这点,他又能与何人去说?
心头一时孤寂,祖阳感到疲惫。
吹了灯,钻进已经放下的床帐。祖阳挠了挠被蚊虫叮咬的大包,躺倒在枕头上,一时未眠。
忽然,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祖阳翻身坐起。
瘦削的少女倚著门框单手抱著胳膊,眼眶微红,月光透过窗子映亮了她半边脸颊,让她一时显得分外清丽。
小女婢攥著裙琚,语气却坚决道:“公子去哪里,婉儿就去哪里!
“婉儿好不容易才有了家,不能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