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內,司马炽將信报轻轻丟在案几上,嘴角泛著冷笑。他的心腹大臣中书令繆播垂首侍立在旁,檐角铜铃在穿堂风中叮噹作响。
“交州至洛阳三千余里,消息竟能在司隶传得沸沸扬扬?呵,这世上竟还有『五千年未有之美女』,那得是何等天香国色,连朕都跟著好奇了呢……”
司马炽轻轻哼了一声,目光扫过殿外被晨风吹得哗哗作响的宫槐,“市井流言骤起,同时提及太子妃与世子妃,倒像是有人要利用朕,去逼著交州站队。”
繆播向前半步:“陛下明鑑,臣亦如此觉得。故而,臣意朝廷可不做理会。”
“不做理会么……”皇帝眉峰微动,却是渐渐攒出深深的川字纹,“太傅刚刚表奏,要任琅琊王出镇建业...”
益州已失,寧州已弃,西南半壁早已脱离了控制,但好在这两地也並未归於司马越之手。可若是交州表了態,却归於司马越麾下……
扬州、荆州现在都唯司马越马首是瞻,交州不保则广州必失,届时大江之南將不再奉迎皇命,而是尽入权臣彀中。
手指无意识摩挲著青瓷茶盏,盏中茶汤早已凉透。
繆播轻咳一声:“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殿內陷入沉寂,三足青铜兽炉腾起的青烟微微颤动。
是啊,形势比人强,自己虽然贵为皇帝,可又能做些什么?江南已是铁板一块,他又能从何处破局?
“爱卿自去吧,朕,再想想……”看著繆播躬身退下,司马炽忽然起身长长嘆了口气。
拳头砸在案几上,瓷器震动的声响格外清脆。
洛水颇缓,静静向东流淌。
岸边的地块儿里蒸腾著草木腐熟的淡淡气味。
赵峰赤脚踩进晒热的泥土里,脚背上青筋如同暴起的蚯蚓,犁鏵破开板结的土层时发出骨节断裂般的闷响。
此时尚无曲辕犁,直辕犁又粗又大需要两头牛才能拉得开,想要深耕犁土再节省畜力就只能上人了。
两头牛当先开路,除了赵峰旁边还有另一个身体颇强健的流民跟隨,將犁绳压在肩头,汗珠顺著沟壑纵横的脖颈滚落,在烈日下折射出细碎的银光。
赵峰咬牙向前,觉得没什么不知足的。
自小他受到的教育都告诉他要知恩图报,现在有人能给他吃喝,保他不死,他不过就是出卖些力气而已,这很公平。
一饮一啄,俱是前定。
在他的带动下,河內流民的进度渐渐超过了其他几队流民。
同样是在拉犁的杨秀忍不住瞥了赵峰一眼,暗骂对方当真是牛一样的死脑筋,为了“考成”居然这般卖力。
云真此时也在拉犁,累得直喘粗气,看向赵峰虬结的肌肉眼里多是羡慕。
他先前很多组织调度的方法在此时却用不出来。耕犁和牛都在那里,现在比的就是气力大小,卖力与否。
经过上次的风波后,所有流民现在俱都安定的很。
每日里没有旁的心思,只想著努力做个好考成。隨著劳作渐长,他们惊喜发现祖阳批给他们的粮食竟是在逐步增多的。
能吃饱,有著落,眾人对祖阳和门客的安排便不怎么打折扣。有了耕牛后,整体进度飞快。
流民们吆喝著挥动荆条,牛背与人背上同时勒出暗红的血痕。泥浪翻卷处露出半截发黑的草根,像溺水者枯槁的手指,被铁犁无情地碾成碎末。
祖阳从祖家坞赶到时正看到这一幕,在田地间不由得静静打量了一会儿,视线在赵峰的身上多有停留。
接触太浅,他现在还看不出此人到底是重信重恩,亦或是奸诈的偽装。未来还有待观察,亦或许可以试探一番?
盯著需要两头牛、四个人扶持的直辕犁,祖阳微微摇头,心中泛著思量:未来的农业革命势在必行,但不是此时,否则反倒容易惹来麻烦。
大致盘算了下进度,祖阳將婉儿和几名门客唤到近前,今日他还有不少事情,不能在地里耽搁。
见眾人围了过来,他开口嘱咐道:“今日便开始烧草铺灰,不要想著一次烧完。犁地进度如何便烧到何处,仍旧渐进著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