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水,『无』似舟,舟行水上,才得依存。故有者,道之一也,此才为眾妙之门。既已有,天下何不可知……”
物质论?意识论?不可知论?可知论?好像又不太像。
祖阳赶忙塞了口肉到嘴里,用力咀嚼,额头微汗。
大家玩得都这么抽象么?这说的都特么是个啥啊?
他翻检著少年记忆,发现之前谈玄之中,原主便因“道理浅白”多是在清谈中沦为被人驳斥的角色。可那些话题好歹还有个“题”的样子,今日是王昱想要拔下高度?
谈玄一道谈的是“玄”是“机锋”、“妙意”,就得像刚刚那俩人一样,要玩抽象,引经据典却又让人听不明白,每个听眾至少能品出两个“哈姆莱特”,否则就落了下乘。
你说的我都能听懂,那你何必开口去说?要的就是大家互相抽象,最后让谈玄在一片抽象中抽出水平,抽出高度,大家的思想境界一起跟著升华,这才是谈玄的追求。
王昱的叔叔王衍就是此道高手,是成语“信口雌黄”的典故来源,可见一斑。
这却让祖阳犯了难。
他原身其实就不太深諳谈玄妙理,他是基於原身的思维方式想到了用悖论出奇,可这种抽象的话题里,他根本没机会去插逻辑悖论。
那他靠什么来一鸣惊人?
此时,便连武鸣都开口扯了一段《老子化胡经》,只说老子西出为无,佛经东来为有,论及“无为有之始”。
谈玄论道渐入佳境,场中除了李釗、祖阳少数几人外,已都发过一次言论。
裴辰侃侃而谈,颇有些辩才无碍的洒脱,贏得不少喝彩。陈准则更是妙语连珠,虽然祖阳没怎么听懂,但有大受震撼之感。
常山王司马珩说话磕绊,但参与度却是极高,竟是发了两次言。以“《佛说盂兰盆经》”中三宝功德、七世父母来论有无相生之理。
祖阳下意识看看天色,知道自己必须要行动,否则这个机会他將要错过了。
一旁的李釗也显得有些急躁,之前告知计划时,他是知道祖阳要在本次谈玄中“语惊四座”的,本以为他是个谈玄高手。
为了防止自己抢了对方风头,他始终只是枯坐饮茶。身旁侍女几次询问是否捞起酒樽,他都只是摇头。却不想,祖阳竟是还未行动。
他到底在等什么?
武鸣同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之前討论计划时,祖阳说的斩钉截铁,只说此次司空府谈玄,可以让武鸣与诸多清流相识,他自己则只需一鸣惊人,引得常山王关注即可。可这时间已快近半,祖阳却还没开口。
左右看看,武鸣决定替祖阳铺垫一番。於是,趁著司马珩刚刚坐下,他立时给侍女打了个手势,再度擎著酒樽起身。
不过这一次开口,他却大谈起当年是如何与大师竺法护谈论经卷要义,却是呼应了司马珩刚刚所言。隨后,他转头看向祖阳,发问道:“不知祖兄对此,有何见解?”
一句话,场中眾人的眼光俱都看向了祖阳,王昱也才醒觉自己这位小兄弟今日似乎沉默了些。往日里,他早已迫不及待的引人批判了。
裴辰默默吃了口菜餚,並未太过关注。若祖阳是祖逖之子他或许会高看一眼,祖家六房?到底差了些意思。
祖阳打定主意,对侍女抬了抬手。閒了许久的侍女连忙拦下溪水中漂浮的酒樽,將之递到了祖阳手里。
祖阳起身而饮,开口言道:“子庄兄与大王所言俱是有理,听两位言及佛经,在下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诸位可知,这佛祖释迦牟尼却是何人?”
既然在抽象上玩不过场中高手,祖阳打算换个赛道。
反正他的目的也非夺了今日彩头,只需要让唯一一个重要观眾——司马珩刮目相看即可。
且让西晋的古人们涨涨见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