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赵峰牵著的马匹有些烦躁,不安的刨了刨蹄子打了个响鼻。
不对劲。
祖阳微微眯了眯眼。
城楼牙旗正被西风扯得笔直,护城河的水位很浅盪起阵阵涟漪,守门的兵丁百无聊赖抱著长矛聊起了今日出门的贵人车驾……
祖阳转过身,眉心深深蹙起。
他无视身旁眾人情绪的紧绷,將视线重又看向了洛阳巍峨的城头。
荀崧任职中护军、李釗领了禁军官职该是宿卫军、自己却被徵辟为了牙门將,为什么?为什么给自己的官职不是宿卫军的职衔……
不对劲!
逃窜又突然归来的老鬼、牙门军的戎服、京兆府驱散了司隶流民、原本盘踞在浮桥北侧的流民几乎无影无踪……
皇帝在与太傅司马越爭权……
一条条线索在脑海中纷乱的沉浮著,祖阳豁然睁大双眼,跑到刚刚正在扯淡的守门兵卒身前。
他不顾旁人的惊讶一把攥住那兵卒的手腕,沉声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再与我说一遍。”
宜阳门外,一路连通洛水浮桥的官道上,华丽的马车正在向洛阳南市驶来。
王景风轻轻掀起车帘,正望著远处南市飘扬的幡旗出神。妹妹王惠风倚在软垫上,似在假寐,只是拇指在无意识地摩挲著腰间玉佩。
车厢里,祭奠时燃烧的纸灰还沾了些许在两人袖口,手炉温热间將檀香与秋风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昏然。
经过那一夜长谈,姐妹俩算是正视了彼此间怨恨的根源,坚固的冰层有了些许裂纹。
在王景风主动提议下,姐妹俩今日一道出城去祭奠了愍怀太子司马遹。家中马车不够宽敞,王景风还特地去向裴妃借了她的车驾。
司马遹的坟前,王景风以五服亲眷的身份行了跪拜大礼,在漫天纸屑中叩拜於地。
那一刻,她听到了身后的啜泣声。王景风能感受的到,与妹妹间的那道冰层裂缝越来越大,已愈发有了破碎的跡象。
可惜,还差点火候。
看著越来越近的南市大门,王景风微微出神,不由自主的再度想起那个年轻公子,以及他曾对她所说的话。
先前种种皆已应验,后续是否同样如他所说——
姐妹俩还需保持適当距离,要建立安全的沟通渠道,保持交流与关心,才能让双方关係逐步修復?
逐步是多久?距离又是多远呢?
车轮碾过青石板,碾碎了姐妹间短暂的沉默。
“阿姊,那家绸缎庄的蜀锦纹样倒別致。”王惠风忽然指向街边商铺,语气里带著几分久违的雀跃。
王景风顺著她手指望去,眼底泛起笑意:“我记得你幼时最爱在布庄数织机上的经纬。”
两人能重新嘮起家常,这已很好。王景风很沉醉於这样的相处,因此也愈发对祖阳的諫言在意起来,纠结起来。
难道,真的要离开洛阳?
马车拐入南市时,三名牙门军正从东阳门方向巡逻而来。
脚步声鏗鏘作响,惊起檐下灰雀。
侍女替她抚平车帘,在车帘缝隙落下的剎那,王景风微微蹙眉,瞥见领头军士眉角那道淡去的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