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衔环的宫灯將宣室殿照得通明,司马炽指尖摩挲著青瓷盏沿,盏中茶汤已凉了多时。
华灯初上,洛阳內外仍然汹汹攘攘,牙门军在四处追查歹人。皇帝召了舅舅王延、中书令繆播、侍中荀崧、庾珉等少数心腹入宫议事。
沉吟了许久,中书令繆播幽幽开口:“荀公是说,又是那祖阳提示了京兆府,这才遣了人飞马去向金墉城示警?”
司马炽微微抬眼,其他人也下意识看了过来。
荀崧做了肯定的回应,“此事有京兆府官吏、南市市令、我家侍卫等口述为证。司空府上的两位夫人该也是知晓的。”
侍中庾珉看了身旁的同僚一眼,又看了看將象牙笏板抵在掌心,重又探著身子蹙眉望向案几上摊开的司隶舆图。
南市在洛阳正南,距离宜阳门尚且有些距离。而金墉城却位於洛阳西北,在闔閭门更北、百尺楼西南,已是地近金谷涧,两地相距极远。
他摇著头,声音沙哑著道:“奇哉怪也,臣还是想不通。这事也太过蹊蹺。这祖家小儿未及弱冠,救下了鲁公夫人姊妹也就罢了,怎还有了这未卜先知的本领?”
“莫非是……”庾珉顿了顿,眼神里忽然射出了一阵精芒,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抬起头来。
王延也登时与他想到了一处,猛地一拍大腿“他也从了贼子?此番是故作姿態?”
司马炽突然轻笑出声,暗自摇头。
摆了摆手,皇帝终於开口说话,不能让议事的方向太过偏离。“庾卿、舅父,勿虑,此事不是祖家小子所为。是他看出来的。”
“看出来的?这两地相距近十里,连个徵兆都没有,如何能看出来?”庾珉显得愈发困惑,王延也跟著点头,只觉得不可思议。
荀崧微微蹙眉,只是他比庾珉两人年长许多,还有些老臣的形象包袱,不想露怯,於是捋了捋鬍鬚故意頷首。
司马炽瞥见了这一幕“哦”了一声,显得有些惊喜,问道:“荀卿也已明白了?不妨为眾卿讲解一二。”
荀崧登时一窒,连忙躬身道:“臣不敢越俎代庖,还请陛下开示。”
司马炽笑了笑,眼底的失望一闪而没。
他忽然有些感慨。虽然还没有见过祖阳,可是这个小子的名声却已让他有些如雷贯耳。
调兵解救寧州有他,清谈会上见闻博广有他,司马珩背后有他,今日竟还有他……
第几次了,他竟还能给自己带来惊喜?这范阳祖氏怎就偏生这般人才辈出?
可越是如此,他心底越是有些焦躁。
这般好的人才,偏偏祖逖也好、祖阳也罢都没有出任朝廷官职,祖阳竟还主动去选了任常山国的王国中尉。
寧选诸侯效力,却不肯为帝王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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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司马炽压下心底翻涌的想法,將指尖点在洛阳西北角的金墉城。
“洛阳四塞之地,北邙山如屏,伊闕如钥,虎牢如闸。”他执起青铜镇尺,在大案边踱步而行,沿著司隶舆图勾勒出蜿蜒曲线。
几人俱都看了过去,微微点头。荀崧兼任中护军、繆播任中书令,两人对中军布防更加清楚,知道以上几处连同金墉城都是牙门军的驻防之地。
果然,皇帝继续道:“金墉城距南市虽也有些距离,可却是牙门军最近的驻防地,牙门军若要驰援追捕乱民,显然需要就近调兵。”
说到这里,繆播方才恍然:“若裴妃被袭,金墉城必定会第一时间发兵。”
有些话皇帝並没有明言,但几人却都已醒起——驻守金墉城的何伦乃是司马越王国军的老班底。
若听闻王妃被袭击,何伦不可能无动於衷,他金墉城的牙门军又是距离南市最近的兵力,必定要第一时间调兵而出。
“调虎离山?”王延忽然吸了口气,“届时金墉城兵马混乱,贼人便可趁机混入。”
这下几人便都已懂了。把信息情报都摊开在眼前后,判断无非是自然的推演而已。
只是,这般简单的推断,他们先前为何都没有想到?
几人默默对视一番,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庾珉忽然纳闷道:“可是,就这点人手,即便混进金墉城里又能做什么?”
司马炽眸光泛冷,低声反问:“金墉城里,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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