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零年的初冬,北京城早早裹上了灰扑扑的寒衣。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著胡同的青砖灰瓦,空气里瀰漫著劣质煤球燃烧后的呛人烟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紧张。轧钢厂特大敌特案的余波,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涟漪正一圈圈扩散,搅动著红星轧钢厂家属院——这个曾经烟火气十足的四合院,如今人人脸上都带著惊惶和猜疑。
协和医院住院部三楼,长长的走廊瀰漫著消毒水和陈旧地板蜡混合的独特气味。单间病房里,李明半靠在床头,左臂缠著厚厚的绷带,搁在被外。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手里捏著的不是药片,而是一张铅笔仔细拓印的图纸,上面是一只线条凌厉的黄铜鹰头钥匙。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不是护士,而是穿著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领口扣得一丝不苟的陈明礼副部长。他手里拎著一个鼓鼓囊囊的旧人造革包,腋下还夹著捲起来的报纸。
“感觉怎么样,李明同志?”陈明礼的声音不高,带著关切,顺手把报纸放在床头柜上,露出《人民日报》的报头。
“好多了,陈部长,劳您掛心。”李明想坐直些,牵动了伤口,微微蹙了下眉。
“別动,躺著说话。”陈明礼拖过椅子坐下,目光落在李明手里的图纸上,压低声音,“东西有眉目了。我託了故宫博物院的老专家,私下里看的。”
李明精神一振:“怎么说?”
“老专家戴上老镜,对著灯看了半晌,又翻了他那几本快散架的图录。”陈明礼从包里小心地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抽出几张泛黄的书页复印件和一张老专家手写的便条,“这东西,年代不近,是清末民初那会儿的物件。样式很特別,鹰头带鉤喙,眼珠镶嵌的地方是空的,应该原本镶著东西。最关键是这鹰头的造型和底座的云纹,老专家说,有印象,很像当年一个叫『鹰扬堂』的隱秘商號流出来的东西。”
“『鹰扬堂』?”李明咀嚼著这个名字。
“嗯,”陈明礼点头,“明面上是做古玩字画、甚至当铺生意,暗地里,据一些野史杂记和老人的口耳相传,是前清遗老遗少们弄的一个组织,专门替那些失了势的王公贵族转移、藏匿珍宝,甚至…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后来军阀混战,这个『鹰扬堂』就销声匿跡了,有人说散了,也有人说转入了更深的地下。这钥匙,很可能就是开启他们某个秘密『巢穴』或者宝库的信物。”
李明盯著图纸上那只冰冷的鹰头,感觉它空洞的眼窝仿佛正凝视著自己。贾张氏一个普通的四合院老太太,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背后牵扯的网,显然比轧钢厂失窃的特种合金更深、更幽暗。
“老专家还特意提了一句,”陈明礼补充道,“说这种钥匙工艺特殊,仿造极难。找到它对应的锁,可能比钥匙本身还重要。”
两人正低声交谈,病房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护士,端著药盘。护士很年轻,圆脸,戴著口罩,只露出一双略显疲惫的大眼睛。她动作麻利地给李明量了体温,又检查了伤口,嘱咐了几句按时吃药的话。一切如常。只是在收拾药盘准备离开时,她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李明放在被子上的那张鹰头钥匙图纸,停留了不足一秒,便迅速移开,端著盘子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李明和陈明礼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警惕。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任何一点异常都值得注意。
“你这儿也不太平,自己多当心。”陈明礼站起身,“马华那边,市局还在加紧审讯,希望能撬开他的嘴,找到那个『老鹰』。厂里和街道都加强了布控,但敌暗我明…唉。”他嘆了口气,拿起包,“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厂里的技术攻关还等著你回去挑大樑呢。”他指的是那代號“炎黄之刃”的特种合金应用项目。
陈明礼刚走没多久,病房里又热闹起来。何雨柱提著个沉甸甸的网兜进来了,里面装著几个黄澄澄的大鸭梨和一饭盒还冒著热气的饺子。
“哥!看我给你带啥好吃的了!”何雨柱嗓门洪亮,驱散了病房里残留的凝重气氛。他脸上带著笑,但眼底的忧虑和疲惫藏不住。他爹何大清还在楼下病房,截肢后的恢復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柱子,又破费。”李明看著那油亮的饺子,心里暖烘烘的。这年月,白面、肉馅都是金贵东西。
“破费啥!厂里照顾,特批了点细粮票。再说,你可是为厂子负的伤,功臣!”何雨柱麻利地打开饭盒,一股猪肉白菜的香气瀰漫开来。他拿起筷子塞到李明右手里,“快趁热吃!我爸那边刚睡下,护工看著呢。”
李明吃著饺子,何雨柱就坐在床边削梨,嘴里也不閒著:“哥,你是不知道,院里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易家那房子烧得就剩个黑黢黢的架子,看著都瘮人。一大妈还在昏迷,医生说够呛。贾家彻底塌了天,棒梗那小子现在见天儿在院门口转悠,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可怜又可气…还有三大爷阎埠贵!”
何雨柱把削好的梨递给李明,压低声音,带著点幸灾乐祸:“你是没见他那怂样!贾张氏当著他面被马华崩了,可把他魂儿都嚇飞了!这两天见人就缩脖子,说话都带颤音。街道王主任召集全院开会,强调提高警惕,严防敌特破坏。好傢伙,三大爷第一个跳出来表態,那叫一个积极,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组织看!散会了还拉著王主任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以前糊涂,被易中海蒙蔽,今后一定擦亮眼睛,跟敌特分子斗爭到底…嘖嘖,那场面,我都替他臊得慌!”
李明听著,能想像出阎埠贵那副惊弓之鸟又急於表忠心的模样。这种小市民在时代浪潮里的挣扎自保,既可笑又可悲。他问:“那王主任怎么说?”
“王主任还能说啥?就强调大家要团结,发现可疑情况立刻报告。”何雨柱撇撇嘴,“不过我看啊,三大爷是真嚇破胆了。他昨儿个还偷偷摸摸找我,塞给我一小包生米,让我在你这儿多说说他的好话,说他绝对跟易中海不是一路人…切!早干嘛去了。”
两人正说著话,病房的门被急促地敲响了。进来的是轧钢厂保卫科的小赵,一脸凝重,额头上还带著汗。
“李工!何师傅也在?正好!”小赵喘了口气,“出事了!市局那边刚传来消息,马华…死了!”
“什么?!”李明和何雨柱同时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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