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化验，初步看像是…槐树粉。”陈明礼说出这个词时，眼神锐利地看向李明。

“槐树粉…”李明重复著，后背的旧伤疤似乎隱隱作痛起来。聋老太太！那个深不可测的老太婆！他清楚地记得，聋老太太在四合院时，她那间小屋的角落里，就常年放著一个小布包，里面装著晒乾的槐，说是能安神助眠。他曾无意间听易中海提过一嘴，说老太太年轻时好像懂点草药偏方，甚至…一些不为人知的“门道”！

“秦城那边…聋老太太有什么动静？”李明立刻追问。

陈明礼摇头：“那边看管极严，没有任何异常报告。审讯也陷入僵局，那老太太滑不留手，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就说些陈芝麻烂穀子的事。不过…”他话锋一转，“你提醒我了，这种利用通风下毒的手法，加上槐…確实和她过去的某些传闻有相似之处！难道…监狱里也有他们的人？或者，这手法是『老鹰』从她那里继承来的？”

这个推测让病房里的温度骤降。如果连秦城监狱都能被渗透，那“老鹰”组织的触手之深、能量之大，简直令人不寒而慄。

“还有一件事，”陈明礼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副本，是安全部特派员刚刚转来的初步排查简报，“根据马华死前那句含糊不清的『老鹰在钟塔看烟火』，结合四合院出现的鹰头標记，我们对全市所有带『钟』『塔』字样的建筑、地標以及近期可能燃放大型烟火的场所做了梳理和重点监控。目前没有发现明显异常。但特派员提到一个点…”

他指著简报上的一行字：“…注意歷史旧称及特定人群的隱语习惯。”

“『钟塔』可能不是我们现在理解的某个塔楼，”李明瞬间领悟，“也许是过去某个地方的旧称？或者是他们组织內部的暗號？”

“对。”陈明礼讚许地点头，“正在从这方面深挖档案。另外，四合院那边…”他嘆了口气，“阎埠贵同志的精神状態非常糟糕，已经影响到街道的稳定工作。王主任建议，暂时让他离开四合院，送到他女儿家休养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也方便我们观察是否有人会藉机接触他或者他家。”

李明想了想：“也好。他留在院里，整天疑神疑鬼，反而更容易被利用，也影响其他人。柱子，你回头跟王主任说，我们这边没意见。”

何雨柱点头应下。

陈明礼离开后，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马华的死因、槐毒粉、聋老太太的关联、“钟塔”的谜题、四合院的人心浮动…千头万绪，像一团乱麻。

“哥，你说…那个『老鹰』，会不会就藏在咱们轧钢厂？”何雨柱憋了半天，终於把心底最深的恐惧问了出来，“能知道马华被抓，能在市局杀人，还能跑到院里画记號…这人对厂里和院里都熟得很！”

李明没有立刻回答。他望著窗外轧钢厂方向那熟悉的、日夜不停喷吐著烟尘的烟囱轮廓，在暮色中如同沉默的巨人。轧钢厂…这个他奉献了青春和热血的地方，这个承载著国家重託的地方，真的已经被敌人的阴影渗透了吗？那个神秘的“鹰扬堂”钥匙，是否也指向厂里的某个角落？

“柱子，”李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打破了压抑的沉默，“明天，我想回厂里看看。”

“什么？！”何雨柱差点跳起来，“哥！你这伤还没好利索呢！医生能同意吗？”

“伤在胳膊，腿脚没事。”李明活动了一下左臂，虽然还疼，但已经能做些轻微动作，“厂里的『炎黄之刃』项目不能停，我也躺不住了。更重要的是…”他眼神锐利如刀，“只有回到那里，回到风暴的中心，才能看清『老鹰』的翅膀到底藏在哪片阴影下！”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何雨柱开门一看，是楼下负责照顾何大清的一个护工，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

“何师傅，何大爷醒了，精神看著好点，说想见见李明同志。”护工搓著手说。

何雨柱心中一喜：“我爸醒了？精神好了？”他看向李明。

李明也感到一丝宽慰：“走，去看看何叔。”

两人跟著护工来到楼下何大清的病房。何大清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憔悴，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失去一条腿的巨大打击似乎暂时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忧虑。他看到李明进来，挣扎著想动。

“何叔，您別动！”李明赶紧上前按住他。

何大清的目光在李明缠著绷带的胳膊上停留片刻，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明子…连累你了…”

“何叔，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李明在床边坐下，“您好好养伤，什么都別想。”

何大清摇摇头，目光转向何雨柱，又看看旁边的护工。护工很识趣地说：“何大爷，您跟李工和何师傅说话，我去打点热水。”说完就带上门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三人。何大清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用那只完好的手，颤抖著伸进自己病號服的內侧口袋，费力地摸索著。何雨柱和李明都屏住了呼吸。

片刻，何大清掏出一个用油纸和布条层层包裹的小东西。他一层层剥开，动作缓慢而艰难。最终，一个暗黄色、金属质感的小物件露了出来——那是一枚铜质的纽扣！但样式非常奇特，不是常见的圆形或方形，而是…一个微缩的、线条刚硬的鹰头浮雕！鹰眼处似乎还残留著一点暗红色的镶嵌物痕跡，像是剥落的宝石或琉璃。

“这…！”李明瞳孔骤缩。这纽扣的鹰头造型，与他拓印的那把黄铜钥匙上的鹰头，神韵极其相似！

“爹！这是…”何雨柱也惊呆了。

何大清的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带著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易中海…出事前…塞给我的…说…万一他…不在了…这东西…也许能…保柱子一命…我一直…不敢拿出来…怕…惹祸…”

他喘了几口气，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后怕和悔恨：“昨天…柱子说…院里…画了鹰头…我…我睡不著…思来想去…这东西…邪性…不能留…明子…你…你拿著…交给公家…该怎么…就怎么…”

何大清断断续续地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李明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冰冷的鹰头铜纽扣。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异常沉重。鹰头雕工古朴而诡异，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著什么。保柱子一命？易中海临死前塞给何大清这个，是出於对徒弟最后一点情分？还是…这本身就是“老鹰”组织內部某种身份或信物的象徵？甚至，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哥？”何雨柱看著李明凝重的脸色，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李明將铜纽扣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直刺心底。线索，又多了一条，却更加扑朔迷离。轧钢厂、四合院、医院、秦城监狱…鹰影无处不在。他看向窗外彻底黑透的夜色，仿佛看到无数双隱藏在黑暗中的鹰眼，正冷冷地注视著这一切。

“柱子，”李明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明天，我们回厂。这枚扣子，也许就是撬开『鹰巢』的第一块砖！”

夜色更深沉了。协和医院的值班护士站，那个圆脸大眼睛的张护士刚刚登记完药品消耗。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三楼特护病房的登记本。看到“李明”名字后面备註的“明日申请回厂观察”一行字时，她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光芒，快得如同错觉。她合上本子，走向幽暗的走廊尽头，白大褂的下摆轻轻拂过冰冷的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