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风雪!灼热的气浪裹挟著金属碎片和燃烧的杂物猛地向四周扩散!废品堆被炸得冲天而起,无数破烂如同冰雹般砸落下来,震得旁边几棵老槐树上的积雪和冰凌簌簌坠落,砸在地上噼啪作响。浓烟混合著刺鼻的火药味和废品的焦糊味,迅速瀰漫开来。
雪,下得更急了。大片的雪如同鹅毛,试图掩盖这片修罗场般的狼藉。
当陈明礼带著保卫科的人,气喘吁吁地踩著深雪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瀰漫著血腥、火药和淡淡的槐甜香。何雨柱跪在雪地里,怀中抱著何大清。老人双目圆睁,脸上紫胀未消,嘴角掛著一缕黑血,已经没了气息。秦淮茹正挣扎著从那个被炸得破破烂烂的麻袋里爬出来,头髮散乱,嘴唇冻得乌紫,浑身沾满雪水泥污,狼狈不堪。但她那只被冻得通红、裂著口子的手里,却死死攥著半张印著复杂水印和洋文的淡绿色纸张——那半张香港匯票!她的目光越过纷飞的雪片,死死盯著何大清毫无生气的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何雨柱小心翼翼地將他爹冰冷的身体放平在雪地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老人的安眠。他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厚实的旧工装外套,轻轻盖在父亲脸上,遮住了那双不肯瞑目的眼睛。做完这一切,他缓缓站起身,沾满血污和雪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他转身,一步一步,踩著咯吱作响的积雪,走向瘫在墙根、正捂著血流不止的鼻子哼哼唧唧的许大茂。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徵兆。何雨柱的拳头,带著他爹冰冷的体温和他自己心中翻江倒海的悲怒,像一柄沉重的铁锤,带著撕裂空气的风声,狠狠砸在许大茂的鼻樑骨上!
“咔嚓!”又是一声脆响!
“嗷——!”许大茂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像个破麻袋般被这含恨一击打得翻滚出去,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蜷缩著,双手死死捂住塌陷的鼻子,鲜血从指缝里汩汩涌出,糊满了半张脸。
“你他妈早知道周秉义是特务!”何雨柱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透著刺骨的寒意。他一步步逼近。
“我…我真不知道!柱子…柱子哥饶命啊!”许大茂哭嚎著,鼻涕眼泪混著鲜血糊了一脸,在雪地上徒劳地蹬著腿后退,“他…他就说用秦淮茹…换…换匯票…能去香港…能…能过好日子…我真不知道他是特务啊…我要是知道…我要是知道…”他语无伦次地辩解著,声音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
突然,他的哭嚎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整个人猛地一僵,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弓起、抽搐!四肢不受控制地胡乱踢打,眼睛惊恐地向上翻起,露出大片的眼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紧接著,一股带著浓郁槐甜香味的白色泡沫,不受控制地从他大张的嘴角疯狂涌出,瞬间糊满了下巴和衣襟!
“灭口!”李明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正蹲在地上,用一块破布擦拭著五四式手枪上沾的雪泥,动作沉稳,看都没看垂死挣扎的许大茂,“周秉义这老狐狸。”
陈明礼反应极快,一个箭步衝到许大茂身边,蹲下身,不顾那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和喷涌的白沫,用带著厚手套的手,粗暴地捏开许大茂紧咬的牙关。手电光往他嘴里一照,陈明礼的眉头死死拧紧。
“毒囊!咬碎了!”他低吼一声,指著许大茂口腔深处舌根下一点微不可查的、像凝固芝麻粒似的深色残渣,“见血封喉!”
就在此时,秦淮茹动了。她像是突然被毒囊和“灭口”两个字惊醒,猛地从雪地里爬起,踉蹌著扑到还在剧烈抽搐的许大茂身上!完全无视那噁心的白沫和甜腻的死亡气息,双手发疯似的在他沾满泥雪和血污的袄、裤上翻找、摸索!她撕开他的衣襟,掏空他所有的口袋,动作粗鲁而绝望。最后,她的手指猛地顿在许大茂脚上那双沾满泥泞、但鞋底看起来异常厚实的新鞋上!
“嗤啦——!”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徒手將一只鞋的鞋帮和厚厚的千层底撕裂开来!手指在夹层里摸索著,猛地抽出一张巴掌大小、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泛黄旧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子穿著老式协和医院的护士服,梳著两条油亮的麻辫,眉眼依稀能看出聋老太太年轻时的轮廓。她身旁站著一个穿著笔挺中山装、戴著金丝边圆框眼镜的年轻男人,文质彬彬,嘴角噙著一丝温和的笑意——那眉眼轮廓,赫然是年轻了至少三十岁的周秉义!照片的背景是协和医院那標誌性的雕拱门。
秦淮茹的双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几乎拿不住这张轻飘飘的照片。她颤抖著,將照片翻过来。背面,一行用蓝黑墨水钢笔书写的繁体字,力透纸背,清晰地映入眼帘:
>**雪梟小组,昭和二十年立**
“昭…昭和二十年…”秦淮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著,声音像砂纸摩擦,带著难以置信的惊骇和骤然爆发的巨大悲慟,“一九四五年…一九四五年…小鬼子投降那年!”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照片上周秉义那张年轻斯文的脸,又猛地低头看向照片背面那行字,仿佛要把它们刻进灵魂深处。巨大的衝击让她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五九年…五九年车间大火…”秦淮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变了调,每一个字都带著泣血的控诉,在空旷的雪夜里迴荡,“是这俩畜生!是这俩畜生往通风管里灌的毒气!我男人…我男人棒梗他爹…是活活憋死的啊——!!!”
积压了数年的痛苦、屈辱、不解和刻骨的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她死死攥著那张照片,如同攥著仇人的心臟,猛地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想用体温去融化那上面冰冷的罪恶。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著,压抑了太久的嚎啕终於衝破喉咙,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和滔天的恨意,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格外悽厉。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雪地上,迅速洇开一片片深色的、带著体温的泪痕。
何雨柱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父亲被外套覆盖的遗体,又看著跪在雪地里慟哭的秦淮茹。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著比这腊月风雪更刺骨的寒意。他弯下腰,解下自己那条油腻的、沾著麵粉和血跡的围裙——这是他厨子的標誌,是他养家餬口的行当象徵。他仔细地、带著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將这条围裙轻轻覆盖在父亲何大清的脸上。围裙遮住了老人紫胀的面容和不肯瞑目的双眼,也暂时隔绝了这冰冷残酷的世界。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直起身,布满血丝的目光越过慟哭的秦淮茹,越过许大茂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最终投向废品站中央那片狼藉之地——那架在爆炸中受损、此刻正被李明和陈明礼等人围住的巨大紫檀木柜檯。那把用来开启暗格的黄铜鹰头钥匙,此刻正躺在柜檯旁燃烧的一小堆杂物火焰边缘,钥匙柄上的鹰头在跳动的火舌舔舐下,已经开始微微变形、发黑。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柜檯底座那个被青铜齿轮卡住的机关孔,似乎因为內部某种精巧的设计,在持续的高温炙烤下(附近燃烧的杂物提供了热源),竟发出“咔噠”一声轻响!紧接著,看似浑然一体的厚重紫檀柜门,竟在没有任何外力触碰的情况下,缓缓向內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陈旧纸张和木头混合的特殊气味,混杂著燃烧的焦糊味飘散出来。
陈明礼反应最快,一个箭步上前,不顾火焰的灼热,用枪管小心地拨开那道缝隙。手电光柱猛地射入柜內!
里面並非金银珠宝,而是整整齐齐码放著十二本大小、厚度几乎完全一致的线装册子!册子封面是深蓝色的厚布,没有任何文字標识。但最上面那本的布封皮上,一个用金漆描绘的、展翅欲飞、眼神锐利的鹰隼徽记,在火光和手电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那鹰的姿態,充满了攻击性和隱秘的威压。
“每月初七送蜜…”李明也凑了过来,拿起最上面那本金漆鹰徽册子,飞快地翻动著泛黄的、写满密密麻麻数字和符號的纸张。他眉头紧锁,手指在复杂的数字阵列上快速划过,像是在解读某种天书。突然,他的手指猛地顿在一页中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乾二净,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老天!”李明的声音带著从未有过的惊骇和凝重,猛地抬起头,看向陈明礼,又看向周围所有人,“他们…他们用轧钢厂的特种合金精密车床…在给境外加工…核部件!代號…『火凤凰』!”
“核部件”三个字如同三颗炸弹,在死寂的雪夜里轰然炸响!陈明礼那张素来沉稳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从腰间皮套里抽出一把信號枪,枪口高高扬起,对准铅灰色的、大雪纷飞的天空!
“砰——!”
一颗刺目的红色信號弹尖啸著衝破雪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