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阁老心忧天下?没有变数时张允修就是最大变数!
“沙拉~”
大雪覆盖京城街道上,虽时常有五城兵马司前来清扫,可终归无法全然顾及,积攒起漫过脚踝的雪层,厚的地方能够及膝。
万历九年的大雪时节。
棋盘街上出现了一名身材佝偻的老者。
他脚踩着一双布靴,身穿青色道袍,在寒风中咧咧作响。
在这皑皑白雪之中,他白发苍苍,仅用一根木簪子将发髻别住,时而抬起头来望向满是积雪的前路,脸上颇有悲悯之色。
此情此景,令不少路过之人都不由得动容起来。
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讨论。
“此人是谁?看起来乃是高寿,身穿道袍想来乃是个读书人。”
“这天寒地冻的,这老先生要去往何处?”
“看起来是东安门方向,想来是去拜见哪位大人?这天寒地冻的,若是被冻坏冻伤了,实在是造孽啊~”
每当此时,便会有人过来悉心解释一番。
“尔等还不知道吧?我听闻此人乃是隆庆初年的徐阁老。”
“徐阁老是何人?比之张元辅如何?”
“徐阁老你都不知?他便是那位将打倒严嵩父子的阁老,可干了不少好事~”
“正是如此,徐阁老他心系万民,虽说早已致仕回乡,如今眼见天下乌烟瘴气,那西山推崇商贾之道,蛊惑圣上荼毒百姓。
此番徐阁老,便是要亲自登门,去好好质问一番那当朝元辅张居正。”
在娱乐极其匮乏的古代社会,看热闹绝对是大部分百姓热衷的事情。
百姓大都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朝廷和西山到底在推行什么新政,他们仅仅有一个朴素的观念,那便是打倒坏人的便是好人。
那严嵩罪恶滔天为人所不齿,这徐阁老将严嵩拉下马,自然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大大好人。
相反,大明的读书人和百姓都有一种固有观念,对于皇帝阿谀奉承,而非是直指其弊的,必然便是大大的奸臣。
他张士元为皇帝赚了多少银子?这张家岂不是跟严家父子一般无二?
人的思维是有固有惯性的,习惯将看到的事物与过往对照,只要有些相似,便会固执地套入。
严嵩和严世蕃对上张居正和张士元,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京城内便出现了许多人宣讲“徐阁老踏雪棋盘街”的事迹。
在这期间,他们总是会宣扬一些言论。
“西山各类工坊乃是祸国殃民之举,海量丝绸、藕煤流入到市面上,物价必然是贫贱,多少百姓因此而丧失了生计?
还有那期货市场,更加是张家父子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之行,多少人在那期货市场里头倾家荡产!
若是不除张家父子,我大明危矣!”
当然,张允修在治理瘟疫之时积攒下来的口碑还是有作用的。
不少人也同时发出疑问。
“物价贱了,亏得乃是商贾士绅,普通百姓不正是受益?”
“期货市场进入之人,非富即贵,他们赚得大部分皆是不义之财,倾家荡产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徐阁老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在期货货物价目降低时候来?”
然而,理性的声音总是少数的,大部分人都是凭着情绪和印象来判断事物。
诚然,今冬京城内少了诸多饿死冻毙之人,街道上的流民乞丐也肉眼可见的消失。
可平日里谁会去关心这些人呢?
邻家的某位商贾倾家荡产,胡同巷口里头,某位曾经锦衣玉食的士绅老爷家里越发落魄,这些都是随处可见的事实。
还有人发出质问。
“士绅老爷们都这般困苦,更何况是小民?他们都遭了灾祸,百姓得过上什么苦日子。”
一传十十传百。
短短不出两个时辰,伴随着“耄耋阁老踏雪棋盘街”觐见,这一颇具吸引眼球的消息,对于西山和张家父子的反对也甚嚣尘上。
原本已然偃旗息鼓的势力,这时候也蠢蠢欲动起来。
国子监的监生们率先得到了消息,他们成日里便紧紧盯着朝廷大事,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会大肆讨论,更不要说是如此大事。
监生周应宾站上了高处,他出生浙江鄞县,此番家中也蒙了“灾”,自然是气愤不已。
“我大明素来以孝道治天下,尊老乃是天下共识,于乡里宗族耄耋老者可居上座,地方官吏皆是以礼相待,朝廷更是赏赐米酒饭食。
可如今我等眼见皆是礼崩乐坏。
朝廷不仁,鱼肉百姓,便连徐阁老这般耄耋老臣,也仅能踏雪明志。
可他张居正又是如何?以强权威胁京中官员拜访,看见这徐阁老于雪中受冻,却无动于衷!
蒙蔽圣听是为不忠,目无尊长是为不孝,此等不忠不孝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人人得而诛之!”
人群之中爆发出雷鸣一般的呼喊之声。
在国子监里头,原先一批思想更为先锋的监生,早已投入到西山之中,不是前去医学院参与研究,便是去机械学院开展发明,再不济便是去西山书院潜心学习教书。
剩下来的这些监生,基本上都为恪守儒道,推崇仁义礼教之徒。
他们早对于朝廷行径义愤填膺,这下子更加是引爆了火药桶。
不知有谁在人群里头喊了一句。
“我等也去棋盘街,也跟着徐阁老去寻张江陵讨个说法,壮一壮声势,看他张江陵如何一手遮天!”
此言一出,顿时有无数监生响应,他们个个不受管教,朝着外头狂奔而去。
国子监祭酒余有丁得了消息,慌忙赶来,可所见的便只有空荡荡的学堂,以及那成群结队的监生。
他跺脚说道:“尔等这是要做甚?想要造反不成?快些回去温习功课!”
可情绪上涨的监生们哪里肯听,不断朝着外头奔去。
气得余有丁直接跺脚:“反了!都反了!快给我追回来!”
可即便是国子监的学正、五经博士等等,却也同样心里怀着对于徐阶的同情之心,以及对于张家父子的不满,又怎会尽心尽力?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余有丁不由得急忙说道。
“快备轿!不!备车马!本官要去文渊阁觐见元辅先生!”
京师百姓习惯将南起正阳门,北至大明门,这一段路称作棋盘街,同时也被人称之为“天街”。
今日,便在这天街之上,顶着鹅毛大雪,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
徐阶朝东而行,沿街的百姓不断汇聚而来,皆是要看看这位耄耋老者在雪中缓慢前行,以此来劝谏朝廷的壮举。
不少士绅商贾,在听说了徐阶的身份之后,不由得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他们也来到这棋盘街上,有些甚至是从铺面里头走出来,对着徐阶磕头跪拜。
他们痛哭流涕地大声说道。
“还请徐阁老为我等做主啊~”
动容的,跪拜的,哭泣的,崇敬的,一时间在这棋盘街之中热闹非凡,徐阶仿若民心所向一般,成为了京城这一日的焦点。
眼见着徐阶这一八旬老者,竟在雪地里头漫步,不少人看不下去前去劝阻,其中不乏一些朝堂官员,可却为徐阶一一拒绝。
“老夫自当要去见见叔大的,想来一切还有转机,若能让天下人醒悟,老夫死不足惜。”
他的声音沙哑,脸上冻得有些发青,可却还是露着微笑。
眼见此情此景,无数读书人扼腕叹息。
可难免也有“看不过”的读书人。
一名书生不知从何处跑出来,挡在徐阶面前质问着说道。
“老头,你何故在此招摇过市?你已然致仕多年,朝堂之事早与你无关,闹出这般乱子来,便不怕朝廷治你的罪么?”
眼见徐阶不答,他又冷笑着说道。
“尔口口声声说为国为民,可在江南却有着万顷良田,尔敛财无度,却叫天下人要清贫乐道,何等之可笑!”
这书生态度极其傲慢,以至于周围不少人都气愤不已。
徐阶缓缓抬头看向对方说道:“老夫以风烛残年之躯,不过是步行一段路,何来招摇过市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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