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剧院自建设伊始,便考虑到了扩音的需求,照着以往的经验还有张允修所提供的“声廊”“共鸣壁”等设计。
在剧场之中,只要舞台上的声音足够洪亮,且周围没有嘈杂之声,想要听到舞台上的话语还是不难的。
为了此次“讲会”,张允修还特地准备了两个大喇叭,便分别摆在二人座位的面前。
眼看着所有人都已然落座,张允修站在舞台后头,正准备大步流星,来一个盛大登场。
可未曾想到,他正准备出去呢,便有一个疯癫老头将从黑暗处窜了出来。
这老头手里拿着一份文书,头上光溜溜的,鼻子上戴着一个墨镜。
在张允修一个后世人的刻板印象里头——这玩意儿看起来可不像是好人呐!
他吓了一跳,不知道此人是何时闯入的,正想着抽出贴身火铳,给对方来上一枪。
却听对方压低声音说道。
“小子!老夫乃是李贽,尔实在是孟浪,非要与那徐子升讲会,那老匹夫在江南之时,每日里不是小妾暖床,便是去四处讲学,你年纪轻轻如何能敌?”
自称李贽的老头,眉飞色舞的模样,将那文书一把塞入到张允修怀里说道。
“此乃老夫连日来精心准备,里头一干推演内容,再辅以经史论据,定然能够让那徐子升哑口无言,将我等之科学发扬光大!”
张允修刚刚想要开口说话,这李贽却是不容置否的样子。
“士元莫要感谢老夫,老夫此乃是仗义之行。”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李贽急得直跺脚,“科学之未来,皆是在你小子身上了!”
说完这番话,李贽便像是一只猴子一般,三下两下的窜入了看台之中,留着张允修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李贽?便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狂人李贽李宏甫?
自己何时认识了此人?他又因何来此?
张允修带着满脑子的疑惑,简单看了一眼他所递过来的文稿内容。
这一眼,他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此文稿思路之清晰,洞察世事之偏僻入理,非大儒不能为之。
想来也只有创立“童心说”的李贽能够办到了。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入了“张学”门下,却已然来不及思考了。
此时此刻,徐阶已然上前落座,并且在那怪异喇叭面前,悠悠然发出了一句话。
“时辰已到,张掌卫事何故这般拖延?”
这沙哑苍老的声音,顿时传遍了整个西山剧院,即便是远在高台之上,也依旧能够大致听得清内容。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剧场喧哗起来,无数读书人和学子都沸腾起来,他们从未有这样一种感觉,能够直面一位曾经在朝廷叱咤风云,如今在文坛举足轻重的大儒先生。
“先声夺人。”成国公朱应桢坐在看台之上,紧紧皱起眉头说道。“士元一开始便是落入了下乘,以徐子升之威望,朝廷固然无人敢明面支持,可士林读书人之中,对于徐子升可是推崇之至。”
“莫要着急。”
英国公张溶老神在在的样子,他近来脸色有些差劲,入冬之后,这位老人也有些身体不适,好在有仁民医馆的调理,才算是身子渐渐康健。
“士元小子这不是来了么?”
张溶微微一指。
朱应桢扭过头去,便看到一个少年人,朝着舞台上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他嘴角肌肉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张士元这小子~”
就在张允修出现之后,剧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可张允修却是不管不顾的模样,将双手揣在袖子里头,径直朝着徐阶走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似乎想要从袖子里头掏出个什么东西。
眼见张允修这气势汹汹的模样。
一时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
张允修这小子,该不会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手刃徐阶,血溅五步吧?
这件事情很是离谱,可确实是张允修能够干得出来的。
站在徐阶身后的王世贞和王锡爵二人顿时急了,怒吼了一声说道。
“张士元!你意欲何为!”
张溶远远眺望到此情此景,也不免发出声音。
“臭小子,不要犯浑!”
眼见着场面即将陷入到混乱之中。
可张允修却从袖子里头掏出一根长条状绿油油的东西,面带微笑地递给徐阶说道。
“徐公请尝尝这黄瓜。”
“黄瓜?”
徐阶早就吓得面容煞白,整个人后仰侧倒在地上,手都有些发抖,脑袋一片空白的接过那黄瓜。
张允修则是露出轻松的笑容,一边踱步一边讲解起来。
“徐公有所不知啊~咱们这西山地杰人灵,已然开设出一处屯田之所,不单单以暖棚种植冬日瓜果,还通过各类培育杂交手段,种植出各类优秀的蔬菜瓜果品种。
这瓜清脆可口,产量不俗,即可生食当作水果,可也凉拌炒制,甚至还能腌制,别有一番风味啊~
此等造福万民之物,自然要与徐公好好分享一番。”
剧场内不少人经过这大起大落,都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换做其他任何人,大家都不至于有此怀疑,可张允修“凶名”在外,不以常理行事,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怀疑。
此刻,一些读书人便是愤愤不平起来。
“这厮乃是有意为之!欺负徐公年迈,想要来个下马威,实在是卑鄙无耻!”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这小子!险些让老夫魂归天外!”
英国公张溶心有余悸的样子,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开始深呼吸为自己调理。
仁民医馆的大夫有嘱咐,最好不要心情大起大落。
成国公朱应桢则是嘴角勾起:“不愧是士元,便是要将那老匹夫吓得心惊胆战!”
徐阶则是有些恼怒了,他用黄瓜指着张允修说道。
“张士元!你在戏弄老夫!”
张允修却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又从袖子上掏出一根黄瓜,嘎吱嘎吱地啃了起来,面露微笑地说道。
“徐公何出此言?为何黄瓜便是戏弄于你?尔未曾尝过黄瓜,怎知黄瓜之甘甜?尔未经农事,怎知农事之艰辛?尔成日里在书斋里头空谈,又怎知如何治理天下?
大道至简,晚辈却是要以这黄瓜窥见天下万物,去寻我大明中兴之理!”
他顿了顿,紧紧盯着坐在地上手握黄瓜,浑身发抖的徐阶说道。
“而徐公,又依据的是什么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