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灌进来的寒风带著刺骨的恶意,吹得油灯火苗疯狂摇曳,在孟三叔绝望灰败的脸上投下鬼魅般的阴影。他瘫坐在冰冷的木地板上,双手死死揪著白的头髮,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那声音嘶哑破碎,仿佛灵魂正被一寸寸凌迟。状纸没了!十几年的冤屈,刚刚燃起的微末希望,被那只骯脏的手轻易碾碎,连带著他仅剩的脊梁骨也一同折断。
“三叔!三叔您別这样!一定还有办法的!向阳……向阳你说句话啊!”孟子艺死死抱著浑身颤抖的老人,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无助地看向窗边那个沉默如山的背影。
周向阳站在破窗前,背对著屋內绝望的哭声。窗外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陈癩子那张狞笑的丑脸。冰冷的手指深深抠进粗糙的窗欞木料里,留下几道清晰的指痕。愤怒像滚烫的岩浆在胸腔里奔涌,几乎要將他灼穿!大意了!太大意了!只防著明枪,却忘了暗处还有这等下作的偷鸡摸狗!那申诉状凝聚著孟三叔的血泪和他绞尽脑汁写下的关键,是他计划里撬动铁板的第一块基石!如今基石被抽走,翻案之路瞬间崩塌!
懊悔啃噬著他的神经,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冰冷杀意。陈癩子!刘麻子!你们以为偷走一张纸,就能堵住这悠悠之口?就能让这血债石沉大海?!
他猛地转过身,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森寒,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瞬间刺破了阁楼里瀰漫的绝望气息。那目光扫过哭成泪人的孟子艺和崩溃的孟三叔,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
“哭没用!”他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像重锤砸在混乱的鼓面上,瞬间让孟三叔的呜咽卡在了喉咙里,也让孟子艺的眼泪暂时停住,惊愕地看著他。
“状纸是没了,”周向阳走到孟三叔面前,蹲下身,目光平视著老人浑浊绝望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但写状纸的人还在!三叔,您经歷过什么,您心里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屈辱,都刻在您骨子里!忘了吗?”
孟三叔茫然地看著他,嘴唇哆嗦著:“可……可光凭嘴说……谁信?谁会信一个瘸子的话?那……那是证据啊!”
“证据是人写的!人能写第一份,就能写第二份!第三份!”周向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而且,比第一份更好!更详细!更无懈可击!”
他站起身,目光灼灼:“那混混偷走的,只是一张纸!他偷不走您的记忆!偷不走我的脑子!更偷不走我们翻案的决心!他们越是这样下作,越是证明他们怕了!怕我们手里的公道!”
这话像一道微弱却炽热的火种,瞬间点燃了孟子艺眼中的光。她猛地抹掉眼泪,用力点头:“对!向阳说得对!三叔!他们怕我们!我们偏要告!告到底!”
孟三叔看著眼前两个年轻人眼中燃烧的不屈火焰,那被绝望冻结的血液似乎开始重新流动。他浑浊的眼睛里,死灰之下,一点点微弱的光亮挣扎著重新燃起。是啊……怕了……那些畜生……怕了……
“可是……”孟子艺的兴奋只持续了一瞬,担忧又浮上心头,“他们……他们会不会再来?陈癩子知道我们写了状子,现在状子又被他偷走了,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扇被撬坏的后窗,恐惧再次攫住了心臟。
“会!”周向阳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冷冽如冰,“而且很快!偷状纸只是第一步!陈癩子那种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绝不可能留我们继续告状的活口!接下来,要么是栽赃陷害,要么是直接下黑手!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离开?”孟三叔和孟子艺同时惊呼。
“对!立刻!马上!”周向阳语速飞快,思路清晰得可怕,“这里已经暴露!太危险!三叔,您在保定城,除了这里,还有没有绝对信得过、能暂时落脚的地方?哪怕只能藏一两天?”
孟三叔脸色变幻,努力在惊惶中搜索记忆:“信得过的……有!有!城西……老城墙根底下,有个……有个修鞋的老皮匠!当年一起扛过活的兄弟!他……他嘴严!人仗义!家里就一个傻儿子……地方偏僻!陈癩子他们……应该想不到!”
“好!就去那儿!”周向阳当机立断,“孟姐,你马上收拾东西!只拿最紧要的!乾粮、水壶、一点钱!其他什么都不要!三叔,您也准备一下,能走吗?”
“能……能走!”孟三叔拄著拐杖,挣扎著站起来,浑浊的眼里有了求生的狠劲。
“等等!”孟子艺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煞白,“向阳!那……那份状子……陈癩子拿到手了……他会不会……会不会直接毁了?或者……拿去找刘麻子?那……那我们再写……还有用吗?” 这是最致命的问题!如果对方拿到了“证据”,完全可以反咬一口,甚至提前布置好陷阱!
周向阳的动作顿住了。这確实是最棘手的死结!状纸落到对方手里,等於把刀柄递给了敌人!他们再写一千份,对方也可以说他们是偽造!诬告!
一股冰冷的窒息感再次袭来。阁楼里刚刚燃起的一点生机,似乎又要被掐灭。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沉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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