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田一看有门儿,立刻顺杆爬,“爹,我的意思是,我和沈才跟你们一道回去。这路上多凶险啊,有我跟著,还能保护你们二老,儘儘我这做儿子的心。”
他拍著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沈大壮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保护?就他大伯?遇到危险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老爷子冷哼一声,没立刻答应。
沈老太心软,看著病骨支离的长孙,再看看儿子,终究割捨不下那点血脉亲情,低声劝道:“老头子…咱…咱就剩大田这一个儿子了…”不管沈大田之前多混帐,终究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沈老爷子拗不过老伴儿,又瞥了一眼气若游丝的沈才,只得阴沉著脸点了头:“带上也行,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
他目光如刀,狠狠剜向沈大田,“你要是还跟以前一样,路上起什么歪心思,做出什么混帐事,就別怪我这个当爹的,不认你这个儿子!到时候,我亲自把你逐出家门!”
“不会的,绝对不会!爹,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沈大田一听成了,喜出望外,立刻举起手,指天画地,“我沈大田对天发誓!这一路上,我一定尽心尽力伺候爹娘,照顾侄儿侄女,要是做不到,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宋星下意识地抬了抬眼皮,瞟向天际。
暮色四合的天边,几片浓厚的乌云边缘,仿佛有极其微弱凡人肉眼难见的细小电弧一闪而过。
雷公电母似乎真的在云层后面支棱著耳朵呢。
“行了!”沈老爷子不耐烦地打断他,语气满是疲惫和不信,“这一路上你发的誓还少吗?哪一回不是放屁!我不指望你做什么好事,只求你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平平安安回到沈家村就行!別给我惹事,也別拖累大家!”
“嘿嘿,爹,瞧您说的!”沈大田得了准信儿,脸上堆满假笑。
他转头一看沈才还傻愣愣地杵在那儿,气就不打一处来,走过去狠狠一巴掌拍在他单薄的背上,“啪”的一声闷响,打得沈才整个人都晃了晃,差点摔倒。
“杵著当木头桩子呢?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赶紧过去帮忙干活!”沈大田厉声呵斥。
沈才被他爹拍得眼前发黑,呛咳了几声,才勉强稳住。
他脚步虚浮地小跑过去,就这几步路的距离,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就冒了出来,呼吸急促得像破风箱。
看著他这副隨时可能栽倒的模样,沈老爷子眉头紧锁,心头火起:“够了!不是说了孩子病著?让他歇著!你这当爹的,还有点良心没有?”
沈大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的爹,又不是病了一天两天了,横竖病不死人,该干活还得干活,养这么大,吃白饭啊?”
他看著沈才的眼神,毫无半分慈爱,只有不加掩饰的算计和不耐烦。
要不是沈才病得只剩一把骨头,卖出去都换不了几个铜板,他早就把这拖油瓶给处理了。
这些天跟著他,沈才全靠一点野菜根树皮吊著命,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打盹。
沈才脸上挤出討好的笑容,转向沈大壮和沈铁柱,声音细弱:“大壮……铁柱……有……有啥活儿我能干的?儘管说……”
沈铁柱看著他这副样子,心里直发毛。
这大堂哥瘦得皮包骨头,感觉比自己身上背的乾柴捆还轻,脸色灰败,眼窝深陷,说话都喘,一阵大风都能把他吹跑了似的。
使唤他干活?沈铁柱真怕自己话音未落,他就一头栽倒咽了气!
“得……得了吧你!”沈铁柱赶紧摆手,语气带著点不忍,“阿爷都说了让你歇著!你还是老实待著吧,別一会儿累趴下,还得我们抬你!”
沈才像是急於证明自己还有用,慌忙擼起袖子,露出那枯柴般的细瘦胳膊,上面的皮肤苍白鬆弛,几乎看不到半点血色和肌肉。
他努力鼓起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声音发颤:“你瞧……我……我有力气……能干活的……”
仅仅做了这一个动作,说完这两句话,他额头上的冷汗就像小溪一样淌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著气,仿佛隨时都会背过气去。
宋星皱著小眉头,仔细打量著沈才。
这位大哥哥的气息微弱得几乎要熄灭,脸色青灰中泛著死气,眼神涣散无光,整个人就像一盏只剩最后一丝灯芯的油灯,在风中飘摇,隨时会彻底熄灭。
这可不是一般的病弱,这分明已是油尽灯枯,离鬼门关只差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