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无异常。
而在这个结果的后方,写有审查之人的名字。
一一大理司直秦无恙,以及从八品大理寺评事刘树忠!
他的兄长!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除了刘府以外的地方,看到自己兄长的名字!
而且,此案发生时,是武德九年的四月初四,距离兄长五月初四的失踪,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兄长初审此案的时间,要更往后。
也就是说,兄长在参与此案的审查后,不到一个月就神秘消失。
二者之间,会有什么关係吗?
还有那个“无异常”的审查结果。
在原身的记忆中,刘树忠是一个十分聪慧,沉稳机敏之人,刘家在刘文静出事后,被裴寂一派打压,能够撑到现在还没有彻底颓败,都靠刘树忠一人支撑。
这样聪慧机敏的刘树忠,当真没有发现卷宗里火势过快的异常?
还是说,这里面,还藏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刘树义皱了皱眉,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他也没法进行更深的推测。
“走吧!”
刘树义站起起身,將卷宗收起,道:“多想无益,真相如何,查查就知道了。”
说著,他便直接下了架阁库,向外行去。
架阁库外的王硅等长安县眾人,正焦急等待著,忽然见刘树义一行疾步走了出来,王硅连忙迎了上去,紧张又期待的询问:“刘员外郎,如何?”
刘树义视线与王硅紧张焦急的眼神相接,轻轻一笑:“幸不辱命,找到了。”
通济坊位於长安城最南端,紧邻城墙,刘树义等人费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赶到。
按照卷宗记载的位置,他们停在了一个高门大宅前,
抬头看著匾额上的“魏府”二字,王硅皱了下眉,疑惑道:“这不是白居安的宅邸吗?怎么成了魏府?”
刘树义眯了眯眼,道:“问问就知道了。”
赵锋闻言,当即翻身下马,前去敲门。
“来了来了,別敲了,再敲把门敲坏了!”
门內传出不太和善的声音。
没多久,便听嘎吱声响,涂抹红漆的大门被打开。
一个留著两撇鬍子,管家打扮的人,从门后露出了脑袋。
“我家老爷去上值了,你们都一”
话还未说完,当他看清了门外站著的身著官袍的刘树义等人后,表情顿时一变。
然后便见他在眾人面前,表演了精湛的变脸,原本的不耐烦,迅速变成了点头哈腰的赔笑。
他连忙將门推开,行礼道:“小人见过官爷,不知诸位官爷到来,是为何事?”
看著管家前据而后恭的諂媚样子,王硅和赵锋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刘树义平静询问:“这里可是白惊鸿的宅邸?”
“白惊鸿?”
管家忙摇头:“当然不是,这是魏家,我们老爷是魏从易,官从户部主事。”
户部主事魏从易?
刘树义看向赵锋与王硅,两人皆是摇头,
户部主事就和刘树义之前的刑部主事一样,虽然是个官,但品级太低,除了做事的那个衙门外,根本就不会有人知晓。
刘树义道:“你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倒也不是。”
管家道:“我们是前年冬天才搬进来的。”
“前年冬天?”
刘树义若有所思:“那这里以前是不是白宅?”
“好像是。”
管家说道:“小人也是在老爷搬到这里后,才来服侍老爷的,所以对这个宅子以前的事,不是太了解。”
“听附近的人说,这之前似乎是一个商人的宅子,不过那个商人出了意外,不仅自己死了,重要的货物也都烧没了,使得债主上门討债,最终收走了这个宅子,然后我们老爷从债主那里买下了这座宅子。”
刘树义点了点头,道:“那这个宅子原本的主人,你知道在哪吗?可曾见过?”
“没有见过。”
管家摇头:“不过他的祖宅都被债主收走了,现在无家可归,应该过的不会太好。”
听著管家的话,王硅心里不由一沉,道:“这下麻烦了,白惊鸿不知所踪,白家也换了主人,
我们根本没法进一步调查。”
刘树义眉沉思了些许,道:“王县尉,你派去確认陈锋三个证人是否失踪的属下,多久能够回来?”
王硅想了想,道:“这三人的宅邸分別在长安城的不同坊,且其家人未必知晓他们已经出事,
得需要些时间,最快也得还需半个多时辰。”
“半个多时辰?”
刘树义抬眸看了一眼已经开始西斜的旭日,道:“时间有些紧迫。”
王硅心中一惊。
刘树义道:“卷宗里的目击证人共有三人,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凶手就是基於此案復仇,那便说明,他认定这三个目击证人有问题,认定他的父母不是因意外自焚,而是这三人所为。”
“所以,他不会只杀前两人就收手。”
“既然已经开始復仇,那就所有人都不会放过!”
“而他每一次动手,都是在晚上戌时三刻,那正是卷宗里白居安夫妇死亡的时间这个时间动手,对他来说,是执念!”
“所以,他对第三人动手,肯定也会选择戌时三刻!可现在,距离戌时三刻,只剩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看向神情凝重的眾人,道:“而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唯一活著的人是谁,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否已经与凶手有了接触。”
“並且凶手每次动手,都会提前选择地点,这一次肯定也是如此,但我们也对他选择了哪座客栈或酒楼毫无线索,整个长安城,酒楼加客栈的数量,少说也有一两百个!”
“一个时辰的时间,要从遍布长安城的客栈酒楼里,找到凶手要行凶的地点,来得及吗?”
听著刘树义的话,王硅只觉得如墮冰窟。
他忍不住的咽著吐沫,手脚冰凉,下意识摇头:“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来得及!?”
“就算我现在调集长安县衙的所有人手,就算去请刑部、大理寺和金吾卫动手可我从这里到那些衙门,可能就得需要半个多时辰了,再走手续,布置人力,剩下的半个时辰就已经过去了,
根本来不及!”
他面色发白,其他衙役和刑部官吏们,也都只觉得全身被寒意笼罩。
他们本以为刘树义抽丝剥茧,十分顺遂的破解自焚之谜,找到卷宗,又找来这里,距离破案就是一步之遥,眼看就能结束了。
可谁知道,就这一步之遥,却有如万丈深渊般遥远!
他们已经查到这一步了,已经知道凶手的意图和身份了,结果就只能眼睁睁看著凶手杀害第三人·他们怎么可能愿意?
可不愿意,又能如何?
一个时辰的时间,太短了!
做什么都来不及!
这一刻,眾人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这是在肉眼可见的绝望面前,没有任何办法的无力。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看著眾人咬牙脚的样子,赵锋忍不住看向刘树义,道:“刘员外郎,我们真的只能眼睁睁看著他继续杀人?”
眾人闻言,也都下意识看向刘树义。
如果说,在他们心里,谁还能创造奇蹟的话,也就只有刘树义了。
毕竟刘树义的本事,是他们亲眼所见,若没有刘树义,他们此时此刻,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並且知晓凶手的身份。
只是—刘树义再有本事,也没法去解决这一眼就能看到底的问题吧?
只要无法逆转时间,就不可能在凶手动手前,阻拦他!
这一刻,王硅等人的內心很是矛盾,他们既知道这种现状,谁也无法改变,却又对刘树义报以最后的希冀,因为若连刘树义都没有办法,他们真的就只能认命了。
然后,他们就听刘树义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