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能亲眼看到刘树义查案,甚至还能获得神探的讚扬,李承乾大有一种亲自参与了那些玄奇案件的奇妙之感。
“开门。”
刘树义並不知道自己一声讚许,让身旁的少年太子心潮起伏,他径直来到殿前,向金吾卫直接吩咐。
嘎吱-
—
门被打开。
殿內的烛火仍旧点燃著,明亮的宴席现场,映入眼帘。
正对著殿门的方向,有著一张桌子和一个坐垫,而后左右各有五张桌子。
李承乾跟著刘树义进入大殿,道:“孤坐在主座,左侧是我大唐官员,右侧是薛延陀的使臣。”
“拔灼坐在右侧最上首的位置,之后依次是薛延陀吐屯,吐屯是类似於我大唐户部和御史台结合在一起的官职,其名昭和,而后是伯克一一薛延陀的部落首领兼军中大將费勤,之后是拉开拔灼的大將忽里勒,最后一个是相当於我大唐侍中的文官頜灼,頜灼是薛延陀少见的读书人,与我大唐谈判,主要靠他与拔灼。”
刘树义微微点头,心中对薛延陀使臣团的成员有了初步印象。
太子领衔,管钱又有监察之责的昭和,两个军方大將费勤与忽里勒,以及专门负责谈判的文官頜灼这套阵容,与李承乾带来的人,基本一致,只要两国达成约定,粮草与兵力,皆可第一时间配合调度。
他从这些桌子前走过,便见桌子上的餐盘內,皆剩著不少菜餚,但桌子上的酒壶,却是空空如也,几乎没有剩余。
看来所有人都清楚,这就是一场官方层面的应酬。
刘树义来到拔灼的桌子前,低头看去。
便见拔灼的情况,与其他人一致,菜餚动的不多,从始至终就没有吃几口菜,反倒是空了的酒壶,有足足四个。
刘树义在拔灼的位置上坐下,双眼缓缓闭合,深吸一口气,將自己代入拔灼的身份。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脑中所想,便不再是破案,而是以拔灼的身份,要如何陪好李承乾,如何在大唐面前展现自己的谦卑,以確保大唐对薛延陀的全力支持·
这种情况下,自己需要如何做呢?
他一边想著,视线一边不断在李承乾桌子与自己的桌子游代·—
“冯郎將,你发现没有,刘员外郎现在的样子,怎么和拔灼当时一样?是孤看错了吗?”
李承乾忍不住询问。
冯成功也了眉:“確实有种拔灼的感觉。”
赵锋这时低声道:“刘员外郎应是代入了拔灼的身份,以拔灼的角度进行思考,看看能否发现一些异常。”
“代入拔灼的身份?”李承乾眼眸不由瞪大,眼中闪过惊奇之色:“还能这样?怪不得他给孤一种拔灼的感觉,太像了!完全一样!”
冯成功也有些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查案。
这时,刘树义重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復之前的从容不迫。
“怎么样?”
李承乾好奇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刘树义沉思片刻,旋即点头:“有一点。”
“真有?”
李承乾意外,忙问道:“什么发现?”
刘树义道:“刚刚殿下为我讲述宴席过程时,对我说,拔灼一直主动敬殿下酒,一直在对殿下说好话,对我大唐官员的敬酒,也都毫不迟疑直接饮下以他的身份和诉求,
他这样做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刘树义话音一转,道:“他少做了一件事。”
“少做了什么?”李承乾不解道。
“他没有给我大唐官员敬酒,不对,这样说不合適,应该说他没有主动去找我大唐官员饮酒。”
刘树义见李承乾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想了想,道:“殿下在宴席里,难道只与拔灼举杯饮酒,没有去管薛延陀的其他使臣吗?”
“当然管了。”
李承乾道:“使臣都是贵客,虽然身份有高低,但为了彰显我大唐风度,孤对每一个人都表现的十分重视,分別与他们说过话,举过杯,怎么可能不管他们?”
刘树义点头:“是啊,殿下身为大唐太子,必须要照顾薛延陀的贵客,那反过来,拔灼身为薛延陀叶护,不也应该与殿下一样,要照顾到我大唐其他官员吗?”
“更別说,薛延陀不是大国,它能成立,完全是因为大唐需要漠北有这样一个势力牵制突厥,说句不好听的,拔灼看似是薛延陀的继承人,但实际地位,並不高!接下来他还需要仰仗我大唐,这种情况下,他除了交好殿下外,与其他官员的交好也是必要的。”
李承乾面露恍然,点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奇怪。”
“他確实没有和我一样,主动与其他人说话饮酒。”
冯成功看向刘树义,询问道:“这个异常,意味著什么?”
刘树义摇头:“我还没有想通,可能拔灼只顾著太子殿下,確实忽视了其他人,也可能藏有其他秘密。”
他重新看向桌子上的酒菜,道:“这些酒菜,是都亭驛的厨子做的?”
“不是。”
李承乾摇头:“是孤从东宫带来的厨子做的,这种宴席,都亭驛的厨子做不来。”
东宫的厨子刘树义点了点头:“食材呢?也是从东宫带来的?”
“这倒不是,是交给都亭驛採买的。”
李承乾道:“刘员外郎难道是怀疑酒菜有问题?”
刘树义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但我们所有人吃的酒菜都一样啊?我们都没事。”
“酒菜送来的顺序,是固定的,还是隨机放下酒菜?”
“自然是固定的,要不然太乱了。”
刘树义点头:“既然是固定的,那就说明,可以確定第几份酒菜能够送到拔灼的桌子上。”
李承乾瞪大眼睛:“难道真是酒菜出了问题?”
“试试就知道了。”
刘树义转头看向陆阳元,道:“陆副尉,你去找来两条狗,让这两条狗分別吃下拔灼与康少卿的饭菜,看看这两条狗会不会有异常反应。”
“怎么还要验证康少卿的饭菜?他不是受害者吗?”李承乾不解询问。
“在拔灼对康少卿行凶时,康少卿的反应也不对劲,所以既然要验证,就两人都验证一下。”
说著,他询问道:“哪个是康少卿的桌子?”
李承乾说道:“左边五张桌子,从前到后分別坐著冯郎將,户部谢侍郎,兵部侯侍郎,康少卿与礼部魏郎中,第四张桌子就是康少卿的。”
刘树义看向陆阳元:“这两张桌子上的饭菜分別取一些,去吧。”
“是。”
陆阳元没有任何迟疑,连忙找来一个空盘子,就將拔灼与康煒桌子上的饭菜倒了一些,然后端著这两盘饭菜快步离去。
刘树义起身,来到康煒桌子前,低头看去,便见康煒桌子上的饭菜剩的也很多,与其他人没有区別,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喝酒喝的少,只有两个空酒壶。
他想了想,道:“康少卿也敬过拔灼?”
“是。”李承乾点头:“他敬的次数好像还不少。”
“不少?”刘树义眸光一闪:“多少次?”
李承乾还在沉思,冯成功的声音已经响起:“四次。”
“四次?”刘树义了眉,看向冯成功,道:“冯郎將敬了几次?”
“两次。”冯成功道。
“其他人呢?”刘树义又问。
“也是两次。”
“冯郎將记得这么清楚?”
冯成功说道:“我不喜这种场合,也不擅与人交流,所以宴席上,我多数都是一边保护殿下,一边沉默无聊,无所事事,为了打发时间,便关注了一下他们的推杯换盏,因此记得较为清楚。”
刘树义点了点头,他眼中闪过沉思之色,道:“其他人都两次,唯有康少卿敬了四次,康少卿为何比其他人多敬了足足一倍?”
他看向李承乾:“康少卿与拔灼关係很好吗?”
李承乾摇头:“孤也是今日才见到拔灼的,並不知晓他与康少卿关係如何,不过拔灼抵达长安时,是康少卿代表鸿臚寺迎接的他,之后的谈判,康少卿也一直与拔灼接触,两人的关係,应该比其他人更熟悉一些吧。”
“宴席上,两人可有什么交谈?”
“交谈?”李承乾想了想,倒:“就是正常的寒暄吧,康少卿前两次敬酒,与拔灼说了一些好话,后面拔灼一直在和我交谈,就没怎么与康少卿交谈,都是康少卿刚提起酒杯,他就已经將酒痛快饮下。”
刘树义皱了皱眉。
不对劲!
拔灼的反应不对劲!
康煒身为鸿臚寺少卿,这些天一直代表鸿臚寺接待他,如李承乾所言,他与康煒算是最熟悉的人,这种情况下,康煒给他敬酒,他不说回敬,至少也该表现出足够的热情与礼貌。
可是,康煒后两次敬酒,他都不给康煒开口机会,直接就將酒饮下。
这真的是李承乾所说的痛快吗?
还是说,他就是不想与康煒交谈?他在故意堵康煒的嘴?
难道..·
刘树义目光闪烁。
难道这就是拔灼选择康煒的原因?或者说,拔灼之所以选择康煒,与康煒的这四次敬酒有关?
而康煒明明只需要跟著其他人,敬两次便足够了,为何多敬了两次?
他是否有其他意图?
刘树义一边沉思,一边在康煒的位置坐了下去。
他將自己代入康煒的身份,去思考康煒宴席上的行为。
最后,只发现了敬酒过多这一个异常,除此之外,康煒一切正常。
刘树义摸了摸下巴,眉沉思。
这时,陆阳元返回。
他向刘树义道:“两桌子的饭菜已经分別餵给了两条狗,目前为止,它们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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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观察,再等等。”
拔灼是在宴席结束后才发疯的,这便说明如果真的是宴席上的饭菜有问题,那也不会立刻体现出来。
“是。”陆阳元连忙点头。
这时,殿门被打开,一袭黑衣的杜英,走了进来。
“我验完了。”
刘树义快步上前,问道:“如何?”
李承乾也跟了过去,他对眼前这个被刘树义称为大唐第一件作的杜英,同样十分好奇,很想知道眼前这个宛若冰山一样的女子,是否真的如刘树义评价的一样厉害。
杜英先向李承乾行了礼,便看向刘树义,直接道:“康少卿不是被刺死的,他真正的死因——是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