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万荣遭遇了什么意外,独自离开了特使队伍,没有带护卫。
若是这样,他遇到了什么事?又是在哪里遇到的意外?
而万荣这样一个特使失踪,为何没有掀起一点波澜?特使团的人不知道他失踪了吗?还是这件事,就与特使团有关?
还有—
刘树义视线上移,看向漆黑幽深的山洞,这座溶洞是附近百姓先辈打造出来的救命之所,可是秘密的传承已经断绝,这些百姓对神祠的秘密一无所知,凶手又是如何知晓的?
凭运气?那得是多逆天的运气!
可若不是运气,又是什么原因?
而且贼人的目的,不是放置石碑,製造神跡吗?
为何要杀万荣呢?
从万荣的死因来看,这不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若是万荣因巧合发现了贼人的行动,那他对贼人应该充满防备,贼人如何才能正面对他下杀手?
奇怪—
无数的疑惑,如同火把上飘起的火星一般,不断在刘树义脑海中浮现。
可这些疑惑,因为缺少关键的线索,他无法將其持清。
到最后,刘树义只得再深吸一口气,將这些念头暂时压下,待找到新的线索后,再来思考这些问题。
刘树义收回视线,就要去山洞外面探查情况。
可他视线刚从万荣身上移开,却突然顿了一下。
“这是?”
他突然来到了方荣身前,旋即蹲了下来。
“员外郎,你这是?”
王硅见刘树义这奇怪的举动,不由询问道。
其他人闻言,也都看向刘树义。
就见刘树义抬起万荣的右手,伸出手,抓住了万荣的中指—
然后用力一瓣!
那中指,瞬间弯折,直接贴到了手背。
看著这一幕,王硅等人不由感到自己手指一疼,下意识吸了一口凉气。
“员外郎,你万郎中手指,是做什么?”王硅好奇询问。
崔麟等人也对刘树义这怪异的举动,十分不解。
刘树义双眼紧紧盯著万荣右手的中指,沉声道:“你觉得,他的手指断没断?”
“啊?”
王硅愣了一下,道:“当然断了!这都紧贴手背了,怎么可能不断。”
“是啊,断了!”
刘树义这时才抬起头,看向王硅等人,道:“可是,不是我瓣断的。
“什么?不是你?”
眾人一证。
刘树义点头:“刚刚我发现,万郎中的右手中指有些靠后,这与其他手指弯曲的方向不同,说明在死时,在他身体僵硬时,他的中指就与其他四根手指不同。”
“这表明要么是他自己为之,要么是凶手在杀了他之后,故意將其断。”
“而无论哪种可能,都代表这根手指很特殊。”
“所以我便前来查看,结果—“
他重新落回这根中指,道:“我发现,它是断的。”
崔麟眉头紧紧皱起:“怎么断的?凶手做的,还是他自己弄断的?”
刘树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观察著这根手指,片刻后,又拿起万荣的左手,这时,他眸光一闪,道:“我想,应是他自己断的。”
“他自己?”崔麟紧盯著刘树义:“確定?”
刘树义將万荣的左手举起,面向崔麟等人,道:“你们看,万郎中左手的虎口位置,有著一道小小的伤口,这伤口存有生活反应,说明是死前出现的。”
“而这伤口的大小———”
一边说著,他一边又拿起万荣的右手,將右手中指的指甲,与左手虎口位置的伤口一对“这对上了!?”王硅意外的说道。
刘树义点头:“是啊,对上了,大小完全一致,甚至那略微的弧度都严丝合缝,所以很明显,
这个伤口,就是他的右手中指造成的。”
“这伤口不大,却比较深,说明他当时很用力的去扣自己的左手虎口,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王硅感眉不展。
崔麟也没有想明白。
刘树义將几人反应收归眼底,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何会是虎口位置呢?为什么不是其他位置呢?”
“为什么?”王硅觉得自己简直要和刚读书的孩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问为什么。
好在其他人也和他差不多,没有人笑话他,
“我们可以实验一下———”
刘树义提示道:“如果我们想断自己的右手中指,需要怎么做才能成功?”
怎么做?
王硅下意识用左手住右手中指,然后向下一瓣而就在这时,他低头看著自己的两只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突然瞪大。
“这一一”
“我这样去瓣,右手中指正好落於左手虎口位置!”
“难道..可不对啊!指甲根本扣不到虎口啊—
刘树义闻言,却是道:“这明显是故意扣出来的,可不是意外造成的。”
“明显故意,不是意外—“
王硅这一刻,只觉得刘树义的话,好像是神灵的启示一般,瞬间让自己茅塞顿开。
他猛的看向刘树义,道:“员外郎的意思是说,万郎中故意在左手虎口位置留下这样的指甲伤口,就是为了提醒我们,是他自己断的右手中指,以免我们误认为是凶手所为?”
崔麟也一眨不眨的盯著刘树义。
刘树义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万郎中是刑部司的郎中,他见过无数的案子,审阅过无数的卷宗,所以对比其他人,我想若遇到案子,他应更为冷静。”
“而且,也因有经验,知道其他人会如何查案,故此若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想要留下重要线索或者证据给查案的人,必然会毫不迟疑的做出反应。”
“也就是说,只要他不是瞬死,他就有机会,留下线索给我们!”
崔麟目光闪烁,这次他毫不迟疑道:“你说的没错,若是我的话,有人要杀我,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肯定也会留下线索否则就这样让我去死,让凶手逍遥法外,我必不甘心!”
“而凶手先用匕首刺进万郎中心口,又转动匕首,搅碎万郎中心臟这中间是有几息时间的,只要方郎中当机立断,足以瓣断手指。”
王硅听得心跳如擂鼓,头皮忍不住的一阵阵跳动。
他这一刻,竟是感受到了一股热血在体內沸腾,好似因万荣这不果断又够狠的决断,而无法平静。
他也曾见过万荣,在他印象里,万荣就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好人,见到谁都笑眯眯的,却没想到,这样的万荣,在死亡面前,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道:“他断中指,想要给我们留下怎样的提示?”
崔麟摇头:“我不了解万郎中,这得需要足够了解他的人,才能破解。”
王硅忙看向刘树义,可刘树义也摇头:“我与万郎中也不算熟。”
“虽然我们都在刑部司,可万郎中离开长安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主事,与万郎中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我也不了解他的习惯。”
听到刘树义的话,王硅不由有些失望他眉头紧锁:“那怎么办?我们去找万郎中的家人?”
“不必。”
谁知,刘树义却是摇头,道:“虽然我与万郎中不熟,但这並不妨碍我破解他的提示。”
“什么?”
王硅茫然的眨了眨眼,一时没有明白刘树义的意思。
而崔麟却紧盯著刘树义,声音在这一刻都有些拔高:“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
刘树义缓缓点头:“我已破解了万郎中的提示。”
“什么!?”王硅终於明白了,音调比崔麟都要高:“真的?”
其他人也都不敢置信的看向刘树义。
这才多久?而且刘树义还与万荣不熟,他这就破解万荣那奇怪的提示了?
在眾人的注视下,刘树义开口道:“万郎中会通过这样的方式留下提示,代表凶手已经对他动手,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去——”
“而这也代表,留给他的时间极短!如此短的时间內,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深度思考,来留下如何复杂的提示。”
“也就是说,他的提示,大概率不需要过深思考,甚至就是眼前的表象!”
“並且万郎中对案子有著丰富的经验,他太清楚查案之人,需要怎样的线索,越简单,越不会出错!若是复杂,可能他的线索永远不会被破解,那他在临死前还要承受断指之痛,也就白费心思了。”
“所以啊...”
他看向眾人,道:“简单点!思考的方式简单些!就如同一个三岁孩子去思考,只看表象,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我看到的,是五根手指里,第三根手指弯折了——
“而神祠外,都是树林,沿路登山时,我发现有的树被狂风吹倒,被暴雪压倒·——“
“恰好有一段路,就是我与老者相遇的地方,有五棵树距离很近,其中的第三棵树正好弯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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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
刘树义笑道:“这是不是很巧?五棵树笔直向上,像不像我们的五根手指?而其中第三棵树倒下,又像不像这根中指弯折?”
“这—这——”
王硅听得都结巴了:“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崔麟也有些不敢相信,这確实是简单的过头了,他实在是不能相信,万荣这样富有智慧与果决之人,会留下这样傻瓜提示。
“简单?”
刘树义闻言,只是深深地看著他们:“你们看到的是简单,我看到的,却是一个濒死又不甘之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所留下的最直观的,哪怕是一个傻子都能明白的全天下最明確的提示!”
“走吧!”
刘树义没有任何耽搁,直接转身,向山洞內走去。
“是与不是,对与不对,去到那里,也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