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硅很能理解,道:“而他之所以会被杀,主要是负责管理的那些民夫没有完成任务,所以究其根本,原因还在那些农夫身上。”
婉儿若有所思的点著头。
王硅看向刘树义,激动道:“刘员外郎,下令吧!既然已经找到杀人魔,该是將他绳之於法的时候了!”
听到王硅的话,婉儿也眼眸亮晶晶的看向他,杜构和赵锋,同样目光灼灼。
此案虽然在严重程度上,比不上刘树义之前破获的,动輒动摇大唐根基的大案。
可难度上,丝毫不弱於那些案子。
更重要的是,时间太紧迫了,他们每呼吸一下,杀人魔的刀就距离莫小凡更近一分,这使得他们眼看日落日升,都焦急的心如刀绞。
而且此案时间跨度太久,陈旧的卷宗里线索又隱藏的极深,再加上时间的限制·
这个案子对他们的折磨,远远高於其他案子。
现在,歷经苦难,终於到了可以收穫的时候了。
刘树义视线扫过眾人,看著他们脸上的激动和期盼,笑了笑,道:“自然是要动手,不过在动手前,我们要明確一件事——”
“那就是,另一个杀人魔,是否也要带回衙门。”
“什么?”
“另一个杀人魔!?”
刘树义的话,直接把激动的王硅等人弄得一憎。
他们脸上刚刚浮现的激动,直接就被茫然给代替。
王硅忍不住道:“员外郎,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另一个杀人魔?难道杀人魔不止有杜书一个,还有其他人?”
杜构也没想到刘树义会这样说,此刻也眉头紧锁的看著刘树义。
刘树义看著几人,道:“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杀人魔连续作案了五年后,会毫无任何徵兆地,突然间停止作案?”
“为什么他已经五年没有杀人,又突然间开始作案?”
王硅面露迟疑:“这—“
他之前倒是想过,可刚刚知道杀人魔的身份,太激动了,也就忘记了这些,
杜构眸光闪烁,似乎明白了什么,道:“难道五年前的杀人魔,与五年后的杀人魔,不是一个人?”
刘树义视线重新落回王硅手中的纸张上,道:“衙役打探到的情报里,有这样一句话-杜书之父杜锋,五年前发生意外,导致半身瘫痪,杜书为给其父治疗,辗转来到长安,其父终究没有治癒,瘫痪在床五年后,病亡。”
“五年前—”
刘树义道:“这个时间点,你们不觉得很有趣吗?”
“杜书的父亲,五年前意外瘫痪,正好那时杀人魔停止作案。”
“杜书父亲病故身亡没几天,杀人魔又重新出现。”
“而且这次出现后,留下的標誌,与五年前的標誌不同,多了一把染血长刃。”
他说道:“通常来说,这种有著严格要求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对作案每一个环节,都有著超乎想像的高要求,就与强迫症一样,不会允许任何一件事发生改变。”
“结果,唯一能够確保一定不会被意外影响的绘製標誌的环节,却有了这般大变动——“
“是他这五年心態发生了变化呢?还是说———”
刘树义眯著眼晴,淡淡道:“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所以这个新的杀人魔,要弄出一点不同的地方,来让所有人知道,他是新的杀人魔!”
眾人完全没有想过这些,此刻闻言,只觉得大脑喻喻直响。
王硅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所以,杜书的父亲是在临死前,將杀人魔的身份交给了自已的儿子,让他儿子继承他的杀人魔身份?”
“我见过继承財產的,见过继承家业甚至债务的,但我没见过继承凶手身份的?这杜书和杜锋,心理是不是有问题?”
能做出这等残忍分尸,来报仇的人,心理怎么可能没问题?
杜构想了想,道:“我记得卷宗里的记载,那个杀人魔虽然挑朝廷,但很谨慎,他只会在作案之前留下標誌,之后便彻底消失,以免被朝廷抓到。”
“而现在这个杀人魔,在发现你们来到附近调查后,还胆大包天的盯著你们,甚至发现你们可能要找到他所在的院子,还冒著风险在院子里画出骷髏头,来给你们施压与更大的挑畔—”
“从这一点来看,他的性格,確实与五年前的杀人魔不一样。”
他皱著眉头,有些自责:“如此明显的差別,我也该想到他们可能已经不是同一人的—“
刘树义看了杜构一眼,说道:“人总会被过往经验所局限思维,这很正常,便是我,也是在发现杜书父亲五年前的意外时,才確定此事的。”
杜构明白刘树义是在宽慰自己,他抿了抿嘴,心中提醒自己,这次犯过错后,绝不允许下次再犯同样的错。
他看向刘树义,道:“所以,你是在想,要不要把已经落土为安的杜锋挖出来?”
刘树义点头:“毕竟人家才埋进去不到十天。”
“婷!”
王硅直接冷哼道:“管他埋进去几天!他手上沾染了六十条人命,结果舒舒服服的死去,让人家受害者家属痛苦至今,哪有这么好的事?”
“只要他是杀人魔,就算他死了,也得鞭尸,將其挫骨扬灰,方能让那六十个无辜的可怜人安息!”
杜构想了想,点头道:“死亡不是他逃脱罪责的理由。”
刘树义知道杜构有多善良,没想到连杜构都这样说,看来自己还是受到后世的影响比较厉害,
毕竟后世一般也就是人死事消,不会人家埋起来了,还把对方的户首挖出来鞭尸折磨。
但现在既然是大唐,那就该入乡隨俗。
而且他也很赞同王硅的话,哪能让对方颐养天年,舒舒服服的死去,就让他的罪恶这样过去了..—.
他说道:“不过这一切,终究还是推测,我们並没有確切的证据,证明杜书父亲也是杀人魔。”
“所以,先將杜书捉拿归案,搜查杜宅,对其审讯,同时也询问杜家僕从,五年前那些案子发生时,他们是否知道杜锋的下落,若是无人知晓其下落,便能確定杜锋也是杀人魔,那就將其挖出来,按照律例进行处置。”
“总之——”
他看向几人:“犯下罪孽者,谁也別想逃!”
半个时辰后。
永和坊,距离杜宅不远的酒楼內。
王硅快步进入雅间,向站在窗前,將窗纸戳了个洞,正观察著杜府的刘树义道:“员外郎,杜宅的前后门都已经让人封锁了,路口也都是我们的人,隨时可以將路也封锁。”
“只是我们不確定杜书是否在杜宅內,也不確定莫小凡是否被他藏在了杜宅,若是贸然动手,
一旦两人都不在杜宅,打草惊蛇,惊动了杜书,莫小凡可能会有危险,就算两人都在杜宅,下官也担心杜书会挟持莫小凡。”
有了长孙冲被绑架的前车之鑑,王硅现在也算经验丰富,生怕同样的事再度发生。
刘树义指尖轻轻摩挚著腰间玉佩,对王硅的话並无意外,他神色仍旧从容平静:“既然不確定是否在府里,那就等。”
“等?等什么?”
“等杜宅里的人出来。”
刘树义道:“只要里面有人出来,就第一时间將其控制住,这样便能知道杜书是否在宅邸內。
王硅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只见太阳马上就要落山,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宵禁了。
他忍不住道:“天快黑了,万一他们宵禁之前都没有人出来呢?”
“那就等到明天。”
刘树义说道:“杀人魔最早也要明晚再动手,现在我们的时间很充足,这杜宅晚上可能没有人出来,但白天不可能没人出来。”
听著刘树义说他们时间很充足,王硅不由嘬了嘬牙齦。
明明白天时,他们都还因为时间紧张,急的满嘴大泡。
结果隨著时间的流逝,他们反而时间充足的,都能浪费一晚上了。
但王硅也知道,刘树义说的还真是事实,他们在知道杀人魔的身份后,还真就时间充足的不行。
而且到了这一步,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了,谁也不希望在最后关头出现意外,故此求稳,比什么都重要。
他重重点头:“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吩咐下去——”
“等一下一—”
未等王硅离去,刘树义声音忽然响起。
王硅下意识看向刘树义,便见刘树义通过窗纸上的洞向外看去,嘴角微微勾起:“不用等到明天了,杜宅有人出来了。”
两刻钟后。
永和坊,南坊门附近。
两个身著青色婢女服的女子,快步来到了一座清幽的宅院前。
矮一些的婢女看著眼前紧闭的院门,紧张的搓了搓双手,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
婢女连忙將汗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偷偷看了一眼身旁高挑的女子,便见高挑女子向门的方向努了努嘴,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敲响了红漆大门。
咚咚咚。
声音在傍晚寂静的街道上传开。
没多久,一道沉稳儒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谁?”
矮瘦婢女连忙道:“老爷,是奴婢,夫人病的厉害,今日一整天都没有吃下去饭—-夫人知道老爷事务繁忙,需要清静,不让奴婢告知老爷,可是”
婢女的声音带著一抹硬咽:“可是奴婢看夫人日渐消瘦,实在是心里难受的紧,郎中也说夫人这病奇怪,所以,奴婢斗胆求老爷回去看一看夫人—”
“夫人最喜欢老爷了,若是老爷回去,或许夫人一高兴,病就好了。”
高挑女子下意识握紧双手,死死地盯著眼前紧闭的院门。
矮瘦婢女也紧张的直咽吐沫,
这时,门內传出声音:“你先回去吧,我稍后会回去。”
矮瘦婢女鬆了口气,刚要答应,却见高挑女子瞪了她一眼。
她下意识一缩脖子,忙道:“老爷,快宵禁了,你若是还要回到別院休息,就和奴婢一起走吧,否则奴婢担心老爷来不及回来———“
门后又是一阵沉默。
正当两女以为不会再有回应时,却听一声嘆息响起:“也罢,我就与你回去见见夫人吧一一”
一边说著,院门一边传出动静。
似是门门被取下的声音。
然后·
便听嘎哎一道声音响起,院门被缓缓打开。
一个三十余岁,衣著华贵,面容儒雅的男子,出现在二女面前。
这个男子看到矮瘦婢女后,道:“走吧,不要耽搁时间,一会儿我还要回来———”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看到了一旁的高挑女子。
看著这个女子精致美丽的脸庞,男子皱了下眉:“你是新进府里的婢女?我怎么不记得我府里有你这样清秀的丫鬟?”
“丫鬟你祖母,我是你婉姑奶奶1
—
男子话音刚落,就见这个容顏俏丽,身段高挑的女子,直接一脚端出。
明明看起来是一个弱女子,可这一脚,竟是直接將他端的猛的撞到了大门,而后隨著门的开,砰的一下跌倒在地。
之后这个女子直接衝到面前,一脚向他的脸庞踩去,一边踩,一边道:“就你是杀人魔是吧?
来,你再杀一个试试?抓人抓到姑奶奶手中,谁给你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