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康復后,正式调入轧钢厂技术科的任命,在厂里激起不小的涟漪。尤其是一进科就直接参与“东风”特种钢项目的核心攻关,这让许多人暗地里议论纷纷。
技术科办公室里,科长老王推了推鼻樑上的老镜,脸上带著温和的笑意,用力握了握李卫国的手。
“小李,欢迎你来技术科。杨厂长可是对你期望很高啊。”
老王年近退休,头髮白,但精神矍鑠。他拍拍李卫国的肩膀,“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咱们技术科就缺这个。”
旁边办公桌的李副主任,李建国,四十多岁,头髮梳得一丝不苟。他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手指在面前的图纸上点了点,似乎在说这比新来的同事重要得多。
这李建国在科里资歷不浅,业务能力却公认平庸,全靠熬资歷和钻营坐到了副主任的位置。他心里正盘算著,老王明年就退了,这科长的位置本该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现在空降来一个毛头小子,还是杨厂长点名看好的人,直接进了“东风”项目组,这不是明摆著要抢他的风头,堵他的晋升路吗?
新技术?里胡哨,不顶用!他暗自腹誹,炼钢还得靠老师傅的手感和经验。万一这小子把项目搞砸了,自己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岂不也要跟著受牵连?
下午,技术科內部召开“东风”项目碰头会。
会议室里烟雾繚绕,几个老技术员围坐一圈,人人面前一个搪瓷茶缸。
老王简单介绍了李卫国的情况,便让他谈谈对项目的初步看法。
李卫国刚准备开口,李建国便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的茶缸,盖子与缸体碰撞,发出刺耳的“噹啷”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
“小李同志啊,”他拖长了调子,“杨厂长看重你,我们都晓得。不过这技术科,跟学校的实验室可不一样,咱们这儿是真刀真枪解决实际问题的地方。”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用一种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继续说:“你大学毕业没多久吧?这特种钢,可不是光靠在纸上画画就能炼出来的。摸过几次炉子?见过多少废品?理论再好,到了炉子前头,差一分火候,出来的就是一堆废铁。”
话语里带著不容置疑的轻慢。
几个平日里唯李建国马首是瞻的老技术员,也跟著附和起来。
“是啊,李副主任说得在理,经验最重要。”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但不能好高騖远,不切实际嘛。”
“听说还是烈士子弟,可別是厂长照顾,硬塞进来的吧?”窃窃私语声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李卫国站起身,手里拿著几页写满数据的稿纸。他没有理会那些声音,目光平静地扫过眾人。
“各位前辈,李副主任,”他先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李副主任说经验重要,我完全同意。理论確实需要实践来检验。”
他走到会议室的小黑板前,拿起粉笔。
“既然谈到实践,不如我们復盘一下上个月报废的那一炉7號钢。根据记录,当时完全遵照了苏联专家提供的工艺流程,但成品韧性严重不达標,问题出在哪?”
他没等眾人反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连串公式和数据。
“问题不在经验,而在资料本身。资料中提到的鉬元素添加比例范围是0.15%到0.25%,这个区间太大了。根据我的计算,在咱们厂现有设备和矿石成分下,想要获得理想的贝氏体组织,鉬含量必须精確控制在0.18%到0.21%之间。超出这个范围,就会导致淬透性不足。”
他的语速不快,但逻辑清晰,条理分明,粉笔字写得遒劲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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