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料站的风，带著铁锈和酸腐的气味。

棒梗把一捆废旧钢筋扔上传送带，动作乾脆利落。

汗水顺著他黝黑的脸颊流下，浸湿了脖子上的毛巾。

几个月的重体力活，抽掉了他身上的虚胖，换来了一身紧实的肌肉。

他不再是那个游手好閒的小混混，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静。

他学会了分辨不同金属敲击时的声音，学会了从一堆垃圾里，嗅出“值钱”的味道。

收工的铃声响起，棒梗没有立刻离开。

他从自己藏东西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破布包裹的铁疙瘩。

他摩挲著那块铁，那沉甸甸的分量，和他以前偷的任何东西都不同。

李卫国正在去往炼焦分厂的路上，他要亲自去看看那些“废渣”。

一个瘦黑的身影，低著头，拦在了他面前。

是棒梗。

“李……李叔。”

棒梗的声音很小，带著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怯懦。

他把手里的铁疙瘩往前递了递，不敢抬头看李卫国的脸。

“这个……是不是很特別？我在废料堆里找到的。”

李卫国停下脚步。

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钢锭，表面坑坑洼洼，像是某种失败的试验品。

但那独特的暗沉光泽，让他的心臟猛地一缩。

是“东风”钢。

【检测到高价值工业样品：“东风”特种钢早期试验件。】

【样品表面存在早期切削、磨削测试痕跡，数据具备高度研究价值。】

李卫国没有去接那块钢。

他看著眼前这个男孩。

顽劣、偷窃、谎话连篇。

可此刻，这个男孩选择了把东西交给他，而不是藏起来卖掉。

那双低垂的眼睛里，有恐惧，有试探，也有一丝微弱的、渴望被认可的光。

这颗种子，不能用粗暴的方式对待。

“是很特別。”

李卫国终於开口，他蹲下身，与棒梗平视。

“但是现在，它只是一块脏兮兮的废铁。”

棒梗的肩膀垮了下去。

“一块钢的价值，不只在於它是什么，还在於它能变成什么。”

李卫国指著钢锭上的污跡和锈斑。

“它需要被清洗，被打磨，把包裹著它的垃圾全部去掉，才能露出它本来的样子。”

他抬起头，直视著棒梗的眼睛。

“我不会直接给你钱。”

棒梗猛地攥紧了拳头。

“我给你一个任务。把它打磨乾净，每一个角落，每一道划痕，都清理出来。让我能看清它上面所有的痕跡。”

“做好了，我按特殊废料的价格收购它。做得不好，它就还是一块废铁。”

这不是施捨，这是一份工作。

棒梗愣住了。

他看著李卫国，又看看手里的铁疙瘩，犹豫了很久，最终用力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棒梗像换了一个人。

每天放学，他就跑到攻关组的院子角落，用砂纸、钢丝刷，一遍遍地清理那块钢锭。

废油和铁锈染黑了他的双手，砂纸磨破了他的指尖。

他第一次如此专注地对待一件事物。

他能感受到钢的冰冷和坚硬，能看到在自己的努力下，那暗沉的表面渐渐透出金属独有的光泽。

秦淮茹几次想让他歇歇，都被他拒绝了。

傻柱给他送饭，他也是三两口扒完，又埋头干活。

这个过程，让他对“东风”钢的硬度，有了一种近乎敬畏的直观认识。

这玩意儿，比他见过的任何铁都硬。

这天晚上，棒梗举著钢锭，在灯下仔细检查。

他已经把表面打磨得像一面模糊的镜子。

就在他准备收工时，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钢锭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处比米粒还小的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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