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笑一下,却只牵动了嘴角的伤口。
“你……没事,就好……”
“別说话!”
云岁晚哽咽著,胡乱地用袖子擦著眼泪,却怎么也擦不乾净,最后乾脆又哭又笑起来。
“我带你回家。”
她的砚桉,她的夫君,还活著。
这就够了。
-
裴府,臥房。
浓重的药味里,裴砚桉昏睡了三日,才真正清醒。
云岁晚寸步不离地守著,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他睫毛微动的瞬间,趴在床沿打盹的她立刻惊醒。
“砚桉?你醒了?”
裴砚桉看著她憔悴的脸和下巴上的一圈青色,心疼得厉害,抬手想去摸摸她,却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云岁晚连忙握住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还说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差点就信了你已经死了……”
她声音发颤,带著挥之不去的后怕。
“就差一点,我就要给你披麻戴孝了。”
裴砚桉感受著她掌心的温度,低声解释。
“去泉城的路上,有埋伏。”
“我换了衣服,用一具身形相似的尸体,金蝉脱壳。”
云岁晚听得一颗心都揪紧了。
她低下头,用温热的布巾,一点点擦拭他手臂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哑声问:
“你明知道康王会派人杀我,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去?”
裴砚桉定定地看著她。
看著她低垂的眉眼,看著她专注而轻柔的动作。
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反问:
“那你呢?”
“他们把你带去了哪里?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云岁晚的动作顿了一下。
“一个地牢。”
她轻描淡写地说。
“我用秦风留下的毒药,毒翻了看守,跑了。”
他知道,过程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那三个月,她所经歷的凶险,恐怕不比他少。
“晚晚。”
裴砚桉忽然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执拗。
“看著我。”
云岁晚抬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清冷,只剩下翻涌的,几乎要將她溺毙的情绪。
“我之所以去,不是因为什么大义,也不是为了什么承诺。”
他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因为那个人,是你。”
云岁晚的心,被这七个字狠狠撞了一下。
所有的恐惧,不安,委屈,在这一瞬间,都被抚平了。
夕阳的余暉透过窗欞,將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晚晚。”
裴砚桉忽然又叫了她一声。
“我们之前说好的事,还算数吗?”
云岁晚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当然记得。
给他一个机会,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她咬著唇,不敢看他的眼睛,“你现在伤还没好,別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
裴砚桉的目光灼灼。
“我只是想知道,死过一次之后,你的答案,变了吗?”
云岁晚抬起头。
她看著他眼里的期待,忐忑,以及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她忽然明白了。
什么前世的恨,今生的怨,在“差点失去你”这五个字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裴砚桉。”
她伸出手,轻抚上他清瘦的脸颊。
“我的心,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只是,我需要再想想。”
裴砚桉眼里的光,瞬间被点燃,亮得惊人。
“好,只要你愿意考虑,多久都可以。”
他哑声道。
“晚晚,如果你愿意,这一次,我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把你真真正正地娶进门。”
云岁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笑著的。
“好。”
裴砚桉坐直身子,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无比珍重的吻。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