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乱葬岗。
风里裹挟著腐败的腥气,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在割。
云岁晚跟在人群后面,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身体仿佛早已不是自己的。
一具尸体。
就那么躺在枯黄的荒草里。
身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月白色锦袍,身形頎长。
沈慧兰疯了一样扑过去。
当她扒开尸体右臂的衣袖,看清那颗皮肉下的黑痣时,一道不似人声的悽厉哭嚎撕裂了昏沉的天幕。
“桉哥儿——!”
她喊出这个名字,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云岁晚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她听不见风声,也听不见旁人的惊呼。
她只是看著,看著那颗痣。
和裴砚桉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腿一软,她整个人跌坐在地。
冰冷潮湿的泥土,瞬间浸透了裙摆,那股寒意顺著尾椎骨,一路攀爬,冻住了她的四肢百骸。
他死了。
这个念头一起,云岁晚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以为重来一世,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她也曾以为自己不会再因裴砚桉有任何波澜。
但此时此刻,她还是心里一阵阵发痛。
她想起他临行前,眼里的光。
他说,晚晚,等我回来。
云岁晚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句话在反覆冲刷。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世界天旋地转。
不。
不对!
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画面,猛地从记忆深处炸开。
是那夜,她赌气不理他,他却非要从身后抱著她,滚烫的手臂圈著她的腰。
她无聊地用指甲去刮他手臂上的那颗痣,却意外发现,在那颗大痣的旁边,藏著一颗极小极小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浅褐色小点。
当时她还笑他,说这是买一送一的痣。
那个小点……
云岁晚像是被雷劈中,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到那具尸体旁边。
她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戳进那冰冷的皮肉里。
她死死地盯著。
一遍,两遍,十遍。
只有一颗大痣。
没有那个附赠的小点!
“永福!”
她猛地回头,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眼里却迸发出一种骇人的,近乎疯狂的光亮。
“召集所有人!从这里开始,往西山方向搜!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搜!”
永福被她的样子嚇住了,结结巴巴地问:“少……少夫人,您这是……”
“这不是他!”
云岁-晚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著血腥气。
“他可能还活著!”
搜救,成了一场与天爭命的豪赌。
云岁晚用她那几乎不存在的希望,赌裴砚桉还活著的可能。
整整五天五夜。
她不知疲倦地带著人,一遍遍地梳理著西山的每一寸土地。
手掌被荆棘划得血肉模糊。
裙摆被山石磨得破破烂烂。
脚底的水泡破了又生,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永福哭著求她休息。
“不累。”
云岁晚摇著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固执地望著幽深的山林。
“他还在等我。”
我怎么能停。
第五日,黄昏。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侍卫连滚带爬地跑来,声音因为狂喜而变了调。
“少夫人!西山半坡有个山洞!里面……里面有人!”
轰的一声。
云岁晚脑子里的弦彻底断了。
她不顾一切地朝那个方向衝去,一路摔了无数跤,膝盖磕在锐石上,鲜血直流,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山洞里,阴暗潮湿。
一道人影虚弱地倚著石壁,浑身血污,狼狈不堪。
可只一眼。
云马上就认出了他。
“裴砚桉!”
她哭喊著扑过去,又在离他一步之遥时猛地停住,生怕碰碎了这个劫后余生的幻影。
她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將他汗湿的头揽进自己怀里。
滚烫的眼泪,砸在他苍白乾裂的嘴唇上。
“……晚晚?”
裴砚桉费力地掀开眼皮,视野里是她哭了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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