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迟钟主观意识强大起来了,还是他已经有了新的帝国神明。
长安……已经进不去他们的人了,无法打探准確情报。
迟钟在高台上看著,一个个低著头,不做声,他又扭过头看向皇帝和太后,手几次紧握又鬆开——不能直接杀了,对名声不好,阿衍说过不能那样做,要忍住。
直到他大步走出宫殿,风卷著雨丝扑在身上,红色绸缎暗沉了下去,他却只是微微抬了抬下頜,步伐没有丝毫滯涩,像踩在寻常午后的石板路上。
衣摆被狂风掀起又落下,他不拢也不按,目光平视著前方被雨幕模糊的天际,每一步都走得稳而缓,仿佛不是走入咆哮的暴风雨,只是穿过一场寻常的雾。
“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给我的浇水……”
他以前总是羞於表达爱,无论身边的谁,都是含蓄而內敛的,想念不说想念,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是“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就算是阿衍,也很少是直白地表示爱,是一杯热水,一顿好饭,一个温柔的微笑。
从哪里开始,就把爱掛在嘴边了呢?
是燕霽初扑进怀里喊哥哥的时候,还是齐鲁撒娇要抱抱的时候,淮安晚坐在他腿上小声说好爱哥哥呀,摇摇晃晃走过来要学著楚雾亲他的模样来亲自己的楚湘又晃晃悠悠地走开……在一个寻常的日子,天气很好,迟钟说,我也很爱你们。
“我想你们了。”
好想回家。
一个目標明確,意义非凡的回家。
前世他和鹤衍不一定在哪个城市,哪里都有可能,早期在北方多一些,后来通讯方便了,天南地北都会歇歇脚,景云他们要找也隨意,用到他们了人类会来接,所以回家没有概念,只有在联合国的时候,迟钟才会念叨回家。
风呼啸地吹,从京城,到长安,鸽子乘风而起,三天后精准落在林浮闽肩头,蹦了一下,歪著脑袋,嘰嘰喳喳地讲话,乱七八糟的,林浮闽懒得听,解开字条。
【我想你们了。】
他没事。
这是钟哥的字体,在墙上掛著他的画、他的诗词著作,还有他们翻阅的课本,都是他一笔一笔写出来的,林浮闽不会认错,她看著字条,无知觉地掉了一滴泪。
这几天,他们寢食难安地等待著、打探著,希望京城能在出一些消息。这些日子来了些京城人,捧著圣旨而来,刚到这里就被洛之豫扣下了,关起来,逼问他们迟钟怎么样了,他们讥笑著说迟钟死定了,然后被情绪上头的燕霽初一脚踹断肋骨。
倒是林浮闽做了些梦,不认识的人哄著她说迟钟没事。楚湘也安定了下来,他不再哭泣,又恢復了平日那乖巧懵懂的样子,像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猫猫。
【他没事了……】林浮闽摊开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来信了,钟哥没事,他说想我们了。】
前段时间,除了那飞鸽传书来的字条让他们心生警惕,立刻管控长安严进严出,封锁既白府周围的几条街道,抓了不少人。
等到安明派人送信,把事情讲了一遍,清联合外敌暗算迟钟令他们气愤不已,但是他们觉得这不会令迟钟死去,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宣称自己死亡。
几日后,书信再次送来,迟钟细细地讲述了敌人的想法,自己人的想法,进攻路线,反击战场,很多很多,他写了很厚一沓,还有很多想说的,他写了“我很想你们”,但是觉得不够,墨水在纸上晕开,迟钟落笔道,“来和我並肩作战吧,好不好?”
他们已经不小了,除了楚湘,最小的云卿滇也快二十了,虽然模样年幼一点,但心智都很成熟。
来和我並肩作战吧。
共同进步,共同努力,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为了我们的未来,互相理解,互相体谅,做对方坚强的后盾和最佳战友。
迟钟没有写具体安排,他觉得孩子们不需要他按坑栽萝卜,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信只写到这里。
要有人镇守长安,保证长安不乱,大后方不能乱。
“我和小秦留下吧。”唐晋原说,“他不好长途跋涉,我能管控河西走廊,包括晋阳,我们留在这里。”
他看得出洛之豫非常想出去,文武双全的兄长想要主动出击,那便去吧,外面的天地更加广阔。
“那少带些人吧。”燕霽初不打算动镇守长安的军队,“我自己还能再招兵组织队伍,不过课本我要带一些,不能让我现场自己写。”
“哥哥会同意我去西南吗?”云卿滇歪了歪头,身上叮叮噹噹好多物件在响。
“当然可以。”洛之豫想揉她的脑袋,但是头饰有点多,实在扎手,最后只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还是被缝上去的珠宝扎了一下,“不过,西南很危险,有外敌,有土司,民族很多,会很困难。”
“我知道。”
“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写信告诉我们,不要强撑……”
“知道啦,豫哥你好囉嗦。”云卿滇打断他的发言,提起裙子往外跑,头髮丝的飘带飞舞,云卿贵一片一片打造的银饰在她身上叮叮作响。
岭穗粤想去穗央城,沈辽准备北上去给满清整个大的,齐鲁和燕霽初表示要去当钟哥的大將军衝锋陷阵,淮苏说那我去江南给你们筹备后勤吧,楚雾还没有想好湘儿怎么办,留在长安还是跟他们出去?
楚湘拉著他的袖子,泪眼汪汪的,小声哭,“哥哥,姐姐,带湘儿,好不好……”
“可是外面很危险。”楚章蹲下来,蹭了蹭这个看起来才四五岁的幼崽的脸颊。
他哭起来细声细语的,撒著娇,楚雾把他抱起来,“好了,別哭了,你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嗯嗯,湘儿乖。”
“出去之后,就不要宣扬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了。”秦杉时有些明白迟钟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叮嘱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神明身份。”
课本学习的战爭实在是太平淡了,当炮火在身边炸响的时候,才惊觉人命有多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