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琴案，看见上面放著一本摊开的琴谱，旁边还有几张写满了簪小楷的纸笺，墨跡似乎还未完全乾透。

“如烟姑娘在谱曲？”

程墨走近两步，看向那琴谱。谱子上似乎是一些改动和批註的痕跡。

“閒来无事，隨意涂鸦罢了。”

柳如烟淡淡回应，走到桌边斟了一杯温水递给他，“二公子请坐。”她自己则坐到了琴案旁，並未靠近程墨。

程墨接过水杯，並未坐下，而是走到琴案边，目光落在那些写满字的纸笺上。

上面记录的並非新曲，而是一些对古曲《高山流水》、《阳关三叠》的感悟和修改建议，字跡娟秀灵动，见解却颇为独到精妙。

“如烟姑娘高才，对这些古曲的理解，只怕许多所谓的乐师大家也未必能及。”

程墨由衷赞道，这並非恭维。

柳如烟在音律上的造诣，以前他就有所领教，此刻再看这些细腻的批註，更觉其功力深厚。

柳如烟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抬眼看了他一眼，那平静的眸子里终於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隨即又归於平静。

“二公子谬讚了。不过是身处此间，聊以自娱罢了。”语气依旧平淡。

程墨心中暗嘆，这破任务，你起码等柳如烟爱上自己再来啊！

现在自己在对方心中还是紈絝形象，根本没有丝毫欢迎和热情可言。

但系统任务没有提示结束，按照之前的惯例，一定是要在对方心中刷点好感的。

他放下水杯，决定不再绕弯子。

他指著琴谱上一处改动：

“这里『流水』一段的泛音处理，姑娘摒弃了常见的连绵不绝，反而在几处关键节点做了戛然而止的留白，如同山涧溪流撞击礁石后短暂的凝滯...此等意境，非深悟天地韵律者不能为。只是...”

他话锋一转，指尖点在另一处，“这里引入的变宫徽音，转折略显突兀，若改由『清角』音引入过渡，是否会更显空谷回音、余韵悠长之感？”

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好歹是乐器满级的水平，捎带著乐谱和曲子也达到极高造诣。

指点柳如烟，当然是小菜一碟。

柳如烟的目光，隨著程墨的话语，骤然发生了变化！

那层平静的薄冰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碎裂开来！

她猛地抬头，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死死盯住程墨，里面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震惊！

她拿起程墨指的那张纸笺，又飞快地看了看自己的批註和琴谱，再看向程墨时，眼神已变得无比复杂，震惊、疑惑、探究……种种情绪交织翻涌。

这个紈絝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变宫徽音……清角过渡……”

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琴弦上划过几个音，清越的琴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仅仅几个音符的改变，那种突兀感果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自然、更深邃的空灵意境！

这绝非一个只懂吃喝玩乐的紈絝子弟能懂的东西！

甚至许多浸淫音律多年的乐师，也未必能有如此敏锐的乐感和如此契合的修改建议！

“你……你怎么……”

柳如烟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第一次完整地对程墨用了“你”这个称呼，而非疏离的“二公子”。

她看著程墨，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眼前的青年，依旧锦衣华服，依旧带著点玩世不恭的笑意。

可那双眼睛深处，却似乎藏著星辰大海，藏著与她內心某些隱秘角落產生共鸣的东西。

在这瞬间，她的內心有种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