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著台上的陈阳,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王小利已经彻底傻了,他看著自己那狗爬一样的签名,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乾了。他终於明白,那一个月,陈阳不是在折磨他,而是在铸造一把刀,一把此刻正悬在他和他舅舅头顶上的刀!
“以上,都只是工作中遇到的困难,虽然拖慢了进度,但並非致命。”陈阳念完了最后一页记录,抬起头,目光终於落在了李福昌的脸上。
“真正导致磨床损毁,造成这次重大事故的,是另一样东西。”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瓶子里装著一些黄褐色的粘稠液体,正是从那台报废磨床里取出的油料样本。
“磨床冒出黑烟,不是因为我的设计或者修復工艺有问题。而是因为,有人將项目申请的『红星7號』特种润滑油,换成了具有强腐蚀性的劣质废机油!”
“轰!”
全场彻底炸了锅!
如果说之前是工作刁难,那现在,就是赤裸裸的蓄意破坏!这是犯罪!
“这是物证!”陈阳举起瓶子,“而负责去仓库领取这桶『润滑油』,並亲手將它倒入机器的人,正是我们李副厂长的外甥,王小利同志!”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王小利的身上。
王小利面如死灰,身体一软,瘫倒在座椅上,嘴里无意识地呢喃著:“不……不是我……是舅舅…舅……”
“混帐!”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从主席台中央响起。不是李福昌,而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杨厂长!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胸膛剧烈地起伏著。他指著瘫倒在地的王小利,又指著脸色铁青的仓库负责人(李福昌的小舅子),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保卫科!立刻把王小利,还有三號仓库的保管员,给我控制起来!成立联合调查组,彻查此事!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轧钢厂里蓄意破坏国家財產!”
两名保卫科的干事立刻衝上台,將魂不附体的王小利和那个仓库保管员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李福昌浑身一颤,他知道,大势已去。但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杨厂长!”他强作镇定地站起来,“就算……就算有人破坏,那也不能证明他陈阳的设计就没问题!那台磨床毕竟还是坏了!他还是失败了!”
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要能证明陈阳的技术不行,他就能把这件事定性为“狗咬狗”,自己最多落一个用人不明的责任。
全场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陈阳。是啊,就算有人使坏,可结果呢?机器还是废了。
然而,陈阳闻言,却是笑笑。
“李副厂长,你说的对。”
陈阳转身,对著后台方向,平静地说道:“把我的成果,推出来吧。”
在所有人困惑的目光中,后台的幕布被缓缓拉开。
几个年轻力壮的钳工,合力推著一台机器,缓缓地走到了舞台中央。
那是一台磨床。
一台和旁边那台冒著黑烟的废铁一模一样的苏联老古董。
不,不一样!
这台机器,通体闪耀著崭新的金属光泽,每一个零件都仿佛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安静地矗立在那里,散发著一股精密工业的独特美感。它和旁边那台乌漆嘛黑的残骸,形成了最鲜明、最刺眼的对比。
李福昌的瞳孔,在看到那台新机器的瞬间,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不可能!”他失声叫道。
陈阳没有理他,他走到那台崭新的磨床前,轻轻抚摸著冰冷的机身。
他走到电闸前,当著全厂上千人的面,轻轻合上了开关。
“嗡——”
没有刺耳的尖叫,没有呛人的黑烟。
只有一阵如同钟錶般精准、平稳、悦耳的嗡鸣声。巨大的飞轮流畅地转动起来,带动著整个工具机,稳定而有力地运转著。
“这,是我这一个月,真正的成果。”陈阳的声音响彻全场,“我不但修復了它,还利用这段时间,把它从里到外研究透彻,並且,独立製造並优化出了一台全新的!”
寂静。
整个礼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台平稳运转的崭新磨床,又看看旁边那堆废铁,再看看那个站在机器旁,仿佛浑身都在发光的年轻人。
这已经不是技术改造了。
这是神跡!
李福昌看著那台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本不该存在於这个世界上的机器,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被抽空了。他眼前一黑,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屁股瘫倒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