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仓库,那扇见证了无数次风雨的沉重铁门“吱嘎”一声被合上,將外界的喧囂与尘世的纷扰彻底隔绝。
阳光从高高的窗格子里斜射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无数微尘在光柱中翻飞舞动。
这里没有机器的轰鸣,没有领导的呵斥,只有安静。
刘文静,这位年近甲的老工程师,此刻正俯身在一块用木箱临时搭起的绘图板上。
他戴著一副老旧的镜,镜片的一角甚至有道裂纹,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专注。
他手中的炭笔在图纸上“沙沙”作响,时而如行云流水,时而又如精雕细琢,线条精准,力道均匀。
那双曾因看不到希望而浑浊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在南京中央大学的课堂上,第一次触摸到机械世界的脉搏。
不远处的角落里,王建国,那个被眾人称为“王书呆”的哈工大高材生,已经用废弃的木板和砖块给自己搭了个书架。
他怀里抱著一本厚厚的德文原版《机械原理》,嘴里念念有词,全是些外人听不懂的公式和术语。
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又恍然大悟地拍一下大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而孙大炮,这位八级钳工,正盘腿坐在一台废弃车床的底座上。
他没有急著干活,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油布,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擦拭著他那套宝贝銼刀。
平銼、方銼、三角銼、圆銼……每一把都曾是他骄傲的证明。
陈阳站在仓库的中央,静静地看著这三个人。
他没有喊口號,也没有画大饼。
他只是为这三匹被埋没了太久的千里马,提供了一片可以尽情驰骋的草原。
“各位。”陈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这片寧静。
三个人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
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是初见时的怀疑与戒备,而是多了一丝期待。
“咱们小组刚成立,一穷二白。但家底再薄,也得有个帐本。”
陈阳环视著这个堆满了废铜烂铁的巨大空间,“所以,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盘点家当。”
他顿了顿,具体地布置道:“刘工,我需要一张整个仓库的详细布局图,包括所有设备、零件堆放区的位置和尺寸,绘製精度要求到厘米级。另外,对那几台还能看出原型的废弃设备,做一份结构分析报告。”
“王工,”他转向王建国
“你的任务最繁琐。把所有散落的零件,螺丝、螺母、垫圈、轴承……全部进行归类、登记。我不仅要知道它们的型號、数量,还要知道它们的材质和原始用途。能做到吗?”
王建国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著兴奋的光芒:“没问题!仓库角落那几箱苏联螺丝,用的是35號铬鉬钢,硬度比咱们现在產的高两个等级,就是螺纹標准不一样。”
他隨手拿起脚边一个锈跡斑斑的垫圈,“这个,捷克货,含锰,韧性好,適合用在需要抗衝击的地方。”
这傢伙,简直就是个行走的材料资料库!
最后,陈阳的目光落在了孙大炮身上。
“孙师傅,你的活儿最重要。”陈阳指著那些锈跡斑斑的机器和零件,“我需要你给它们『看病』。用你的手,你的耳朵,告诉我,哪些只是外表生锈,筋骨还好;哪些已经金属疲劳,有了內伤,彻底没救。我要一份最真实的『资產评估报告』。”
孙大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燻得发黄的牙齿,他拍了拍身下的车床底座,瓮声瓮气地说:“包在我身上!这玩意儿就跟人一样,有没有毛病,敲一敲,摸一摸,比x光还准!”
任务布置下去,整个北仓库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这不再是一项枯燥的工作,而是一场寻宝游戏。
王建国展现出了惊人的记忆力和分类能力,他就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將军,將上百种规格、数千个零件分门別类,用粉笔在地上画出整齐的方格,摆放得井井有条,简直能逼死强迫症。
孙大炮则像个老中医,拿著一把小锤子,在各种金属构件上“叮叮噹噹”地敲击著。他时而侧耳倾听回声,时而用粗糙的手指感受震动,嘴里念念有词:“这个还行,就是有点虚火”、“这个不行了,骨头都酥了”……
而刘文静的绘图板上,一张精细的布局图正在逐渐成形。
他甚至在旁边標註出了几台废弃设备可能的修复方案和改造潜力,那深厚的功底,让陈阳都暗自点头。
三天后,小组的“家底档案”初步建立。
但新的问题也隨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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