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金被带走后的第二天,那批失而復得的高锰钢,在保卫科的全程护送下,被郑重地送进了北仓库。
当那块闪烁著幽蓝金属光泽的钢板被小心翼翼地卸下时,整个农机小组都沸腾了。
孙大炮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他走上前,用粗糙的手掌在钢板上轻轻摩挲,眼神里是工匠对顶级材料最纯粹的珍爱。
“好料!真是他娘的好料!”
王建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双眼也亮得惊人。
刘文静则拿著她的图纸,激动得脸颊泛红。
北仓库,这个被全厂遗忘的角落,彻底活了过来。
之前那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憋屈和压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热火朝天的亢奋。
这里,彻底变成了一个高效得令人髮指的研发工场。
锻造炉的火焰熊熊燃烧,映红了孙大炮那张专注的脸。
他赤著膀子,浑身肌肉虬结,每一次挥动大锤,都带著一种精確到毫米的韵律感。
火星四溅,金属的撞击声清脆而有力。
他不再是那个脾气火爆的老炮儿,而是一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钢铁艺术家。
刘文静设计的那些复杂而精巧的叶轮曲面,在他手底下,被完美地復刻出来,分毫不差。
王建国则像个最严苛的监工,手里拿著各种从机修车间借来的精密卡尺和量具,在每一个零件初步成型后,都进行著反覆的校对和测量。
“孙师傅,这个角度,偏了零点三度!”
“刘工,你看,如果把这里的进水槽再加深两毫米,理论上是不是可以减少紊流?”
三个人,一个负责將图纸变为现实,一个负责將理论付诸实践,一个负责用数据保证一切的精准。
他们之间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种天衣无缝的配合,让整个项目的进度一日千里。
而陈阳,则成了这个工场里最“清閒”的人。
他大多数时候只是负手站在一旁,静静地看著三人忙碌。
直到项目进行到最关键的叶轮总成阶段。
孙大炮、王建国和刘文静三人围著一张巨大的图纸,爆发了项目组成立以来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不行!这个叶片边缘必须保持锋锐,才能最大限度地切割水流,提高效率!”王建国坚持著他的理论。
“放屁!”孙大炮一口唾沫星子喷了过去,“你懂个锤子!这么脆的边,高压水流一衝,用不了俩月就得磨损报废!到时候还得咱们修!”
刘文静也秀眉紧蹙,陷入了两难。
理论和实践,在这里產生了最直接的衝突。
就在三人爭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陈阳终於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瞬间敲在了三人的心上。
“王哥说的没错,锋锐度决定了初始效率。孙师傅担心的也没错,耐用性才是根本。”
他走到图纸前,拿起铅笔。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都要?”
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陈阳在叶轮的边缘处,轻轻画了几个標註。
“在叶轮锻造完成后,对边缘进行二次钝化处理。”
“二次钝化处理?”三个专业人士全都愣住了,这个词他们听都没听过。
“对。”陈阳的语气平静得理所当然
“用特定的化学溶液浸泡,在保持其整体硬度的前提下,形成一层微米级的坚韧保护膜,既能切割水流,又能抵抗磨损。”
他又在水泵的內部结构图上,画了几个奇怪的凹槽。
“还有这里,增加一组导流稳压槽。”
“这…这是干什么用的?”刘文静看著那几个破坏了她完美流线型设计的凹槽,不解地问。
“消除水泵空化现象,稳定內部压力,降低电机负载和噪音。”陈阳言简意賅。
整个北仓库,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孙大炮、王建国、刘文静,三个人,呆呆地看著陈阳,看著图纸上那几处看似隨意的改动。
他们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几秒钟后,一种醍醐灌顶般的震撼感,猛地从他们心底炸开!
“我操!还能这样?”
孙大炮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
王建国猛地凑到图纸前,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著什么,越算,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骇然。
刘文静她看著陈阳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些改动,完全超出了这个时代的技术认知!
却又如此的……合情合理!
一瞬间,就解决了他们爭论不休的死结,並且將整个设计的理论上限,又硬生生拔高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层次!
这一刻,三人心中最后一丝身为前辈的矜持和傲气,被彻底击得粉碎。
剩下的,只有高山仰止般的敬畏和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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