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中心广场,今天成了全厂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是平日里集会、表彰、放露天电影的所在,是全厂职工心中最神圣、最开阔的地方。可今天,这片开阔地却瀰漫著一股紧张的气氛。
一台巨大的吊车,发出沉闷的轰鸣,將一个用厚帆布包裹的庞然大物,缓缓地从北仓库的方向吊运过来。
当那台闪烁著金属冷光的“长征二號”发动机,被稳稳地安放在广场中央临时搭建的钢架测试台上时,围观的人群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惊呼。
它太显眼了。
下班的工人们没有回家,反而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一片,將整个广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一种混杂著好奇、担忧与兴奋的复杂神情。
“听说了吗?部里来的大专家,要亲自测试陈工他们搞的那个新发动机!”
“何止是测试!我听机修车间的人说,那方案,是要往死里整啊!超负荷跑三天三夜,最后还要拿消防水龙头浇!这不是要它命吗?”
“我的乖乖,陈工怎么就答应了?这不是拿自己的心血开玩笑吗?”
“年轻人嘛,太刚了,受不得激!这下可好,怕是要栽个大跟头了!”
人群中,许大茂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鰍,在各个小团体之间钻来钻去,一张嘴跟机关枪似的,添油加醋地散播著他的“独家內幕”。
“各位,各位,听我说!”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却带著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我可听说了,那陈阳把部委专家得罪狠了!人家专家当场就说了,这就是个纸上谈兵的样子货!他还不服,非要硬顶!这下好了吧?人家专家说了,那就按最严格的標准来!让他死个明白!”
他唾沫横飞,说得活灵活现:“等著瞧吧!这发动机一开,用不了半小时就得拉缸!到时候一炸,嘿,那乐子可就大了!破坏国家重大科研项目,这罪名,够他喝一壶的!”
许大茂的煽风点火,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
测试台的中央,赵天明儼然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蓝色工装,戴著一尘不染的白手套,神情严肃得像是在主持一场国家级的典礼。
他的指挥一丝不苟,带著一种冰冷的仪式感。
“钢缆!用厂里最粗的型號!四点固定,给我锁死!我需要它在测试中断裂时,不会飞出去伤到人!”
“测功机!功率计!转速表!全部重新校准!我要確保那个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超负荷数据,精確到小数点后两位!”
他的每一个命令,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敲在孙大炮等人的心上。那不是在做准备,那分明是在预设失败,是在精心布置一个无法挣脱的死亡陷阱。
然而,在这片几乎要凝固的空气中,陈阳却像个没事人。
他完全无视了赵天明那边叮噹作响的布置,反而背著手,优哉游哉地指挥著王建国和刘文静。
“建国,去宣传科,把他们画板报用的那几块最大的黑板借过来,就立在测试台旁边,要最显眼的位置。”
“文静,去拿几盒全新的粉笔,红的白的都要。”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懵了。
忧心忡忡的杨厂长快步走过来,拉住陈阳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小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你这是要干什么?还有心思搞这些?”
孙大炮和王建国也围了上来,前者急得满头大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陈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这根本不是测试!大不了我豁出这张老脸,去给那姓赵的孙子磕一个!也不能让咱们的心血就这么毁了啊!”
看著他们煞白的脸色和焦灼的眼神,陈阳笑了。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孙大炮那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三人耳中。
“老孙,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你亲手一锤一锤做出来的东西吗”
一句话,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孙大炮、王建国和刘文静三人。
他们猛地一怔,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台静静矗立的发动机。
是啊……那是他们没日没夜,呕心沥血造出来的东西!是孙大炮用尽毕生经验锻打出的合金,是王建国精確到微米测量的成果,是刘文静熬了无数个通宵画出的图纸!
那是他们的孩子!
“对!陈工说得对!”孙大炮一挺胸膛,吼道,“妈的!老子敲了一辈子铁,就不信敲出来的种这么孬!今天,咱们就让全厂的爷们儿都开开眼,看看咱们的孩子,到底有多硬气!”
王建国和刘文静也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他们不再劝阻,默默地转身,去执行陈阳的命令。
很快,三块巨大的黑板被立在了测试台旁,像三面沉默的旗帜。
赵天明那边也已准备就绪,他冷眼看著陈阳的举动,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他认为这不过是陈阳在故弄玄虚,想在最后关头博取同情。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一个铁皮喇叭,正准备宣布测试开始。
就在这时,陈阳走上了测试台,从刘文静手里接过一根白色的粉笔。
他对著全场,朗声开口:“赵总工,各位工友,测试马上开始。但七十二小时实在是太漫长了,光听个响儿,多无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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