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芝看到张凡的第一眼，眼睛亮了一下。

张凡个子挺拔，穿著乾净的工装，虽然额角还有一点淡淡的疤痕，但整个人精神奕奕，眼神明亮沉稳，比她想像中更显气质。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到张凡身边那两个明显营养不良、衣著破旧的孩子身上时，那点光亮瞬间凝固了，秀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李秀芝同志？”张凡走到亭前，声音平和。

“啊，是，我是李秀芝。你是张凡同志？”李秀芝站起身，努力维持著礼貌的微笑，目光却忍不住再次瞟向两个孩子。

“是我。”张凡点点头，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丝“无奈”。

“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家里……孩子没人看，只能带他们一起来了。”他语气自然，仿佛带孩子来相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哦……没，没关係。”李秀芝的笑容有些勉强，心里已经在打鼓了。介绍人王科长可没说相亲要带著两个拖油瓶啊！这……这算怎么回事？

张凡仿佛没看到她的尷尬，自顾自地介绍：“这是张月，我妹妹，六岁。这是张星，我弟弟，也六岁。月月，星星，叫秀芝姐姐好。”

“秀芝姐姐好……”张月怯生生地小声叫道，小手紧紧抓著哥哥的衣角。

“姐姐好！”张星倒是声音洪亮，但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李秀芝手里那本《青春之歌》的彩色封面，充满了好奇。

“呃，你……你们好。”李秀芝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勉强应了一声。

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尷尬。李秀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

她想像中的相亲，应该是两个年轻人漫步湖畔，谈理想、谈文学、谈未来，充满了诗情画意。

可现在……一个带著两个明显需要人照顾的孩子的男人？这画面跟她憧憬的浪漫场景相差十万八千里！

张凡却像是毫无所觉。他拉著弟妹在石凳上坐下，然后从隨身带的旧挎包里掏出几个烤得金黄、散发著诱人甜香的红薯！

“月月，星星，饿了吧？来，先吃点烤红薯垫垫肚子。”他自然地掰开一个，露出里面金黄流蜜的瓤，递给张月和张星。

“哇！烤红薯！谢谢哥！”张星欢呼一声，立刻接过来，也顾不上烫，啊呜就是一大口，烫得直哈气，金黄的蜜汁顺著嘴角流下来，糊了一脸。

张月也小口小口地吃著，但眼睛却忍不住偷偷瞄向李秀芝，带著一丝好奇和本能的怯意。

浓郁的烤红薯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瀰漫开来。张凡自己也掰开一个，吃得自然又坦荡，仿佛在自家炕头。

李秀芝看著这一幕，彻底懵了。她精心打扮，准备谈论文学和理想，结果对方带著孩子，坐在公园石凳上……吃烤红薯？！

“张……张凡同志，”她终於忍不住，声音带著一丝僵硬，“王科长说……你是个很有上进心的技术人才？”

“嗯，是。”张凡咽下嘴里的红薯，点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

“刚评上六级工，厂里挺重视的。不过，技术这东西，永无止境，还得继续钻研。”

他说著，眼神扫过两个吃得正欢的孩子，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就是这俩孩子……唉，爹妈走得早，全靠我一个人。平时工作忙，回到家还得照顾他们吃喝拉撒，辅导功课，有时候连觉都睡不好。你看星星，皮得很，昨晚还尿炕了，大半夜起来洗被褥……”

“噗！”李秀芝刚端起石桌上王科长提前准备的搪瓷缸子想喝口水压压惊，听到“尿炕”两个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她强忍著咳嗽，脸涨得通红，看向张星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嫌弃。

张星完全没感觉，还在努力对付那个比他脸还大的红薯，吃得满脸金黄，还含糊不清地嚷嚷：“哥！我还要！”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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