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手一挥，指向孙大炮和那些还处於懵圈状態的保卫科干事，“都散了吧！一场误会！贾东旭同志，关心集体是好的，但也要搞清楚状况！捕风捉影要不得！张凡同志是在搞技术革新，是功臣！”

贾东旭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嘴唇哆嗦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周围工友鄙夷、嘲笑的目光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孙大炮等人更是尷尬无比，訕訕地迅速退开。

杨厂长不再看他们，热切的目光重新回到张凡身上，语气带著前所未有的郑重：“张凡！这东西，有图纸吗？有完整的思路吗？”

“有！”张凡毫不犹豫地回答，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迅速从工装內袋里掏出厚厚一叠早已准备好的图纸——那是商城提供的模型图纸，但被他用这个时代的製图规范重新精心绘製过，还附上了详尽的手写註解，以及几张清晰標註著关键尺寸和工艺要点的装配工艺卡。

最上面，是一份用遒劲字体写就的报告提纲——《关於单缸四衝程汽油发动机技术原理及模型製造可行性分析报告》。

“厂长，这是我整理的部分图纸、工艺说明，还有一份初步的技术分析报告草稿。”张凡双手將资料递上。

杨厂长几乎是抢一般接了过去，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图纸线条清晰规范，標註详尽；工艺卡步骤严谨；那份报告提纲更是条理分明，从工作原理到材料选择，再到工艺难点分析，写得深入浅出，直指核心。

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神越来越亮，如同发现了巨大的宝藏。他猛地抬头，声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好！好！太好了！张凡，这份报告，立刻给我整理成最详细的正式报告！图纸、工艺卡，全部备齐！今天晚上之前，务必送到我办公室！”他用力拍了拍张凡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张凡晃了一下，“这事，成了！我给你请功！往大了请！”

他不再多说，紧紧攥著那叠资料，像是怕它们飞走似的，转身对李怀德匆匆丟下一句“老李，厂里技术口这边你全力配合张凡！要什么给什么！”，便大步流星地朝著厂部办公楼的方向衝去，步伐快得像一阵风。

车间里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隨即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工友们看向张凡的目光彻底变了，充满了震撼和不可思议。

角落里的易中海，手里那搪瓷缸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腿都浑然不觉，他只是死死地盯著张凡，那张向来沉稳的脸庞上，肌肉无法控制地微微抽搐著，眼神里翻涌著惊涛骇浪般的复杂情绪——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被时代巨轮狠狠拋下的、难以言喻的恐慌。

张凡没有理会周围的喧囂，他缓缓转过身，重新拿起那块冰冷坚硬的气缸体。指腹下传来金属坚实而细腻的触感，那微微的凉意，此刻却像滚烫的烙印，直抵心臟。

他低头凝视著它，光滑的內壁倒映著车间顶灯刺目的光斑，也倒映著他自己年轻却异常沉静的双眼。

他无声地翕动嘴唇，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在胸腔里低回，带著铁与火淬链过的重量：

“这不是废铁，是祖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