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这天夜里,衝压车间热得跟蒸笼似的,闷得人喘不过气。
头顶的灯泡忽闪忽闪,还嗡嗡直响,把地上的机油印子照得青黑髮亮。
冲床哐当哐当的声音也慢下来,上夜班的工友们困得直打瞌睡,只有墙角的吊扇还在拼命转,扇叶上沾的铁屑跟著四处乱飞。
秦淮茹眼睛盯著三號冲床的进料口,眼皮沉得根本抬不起来。
连著顶了三天班,她胳膊早就酸得抬不起来,手腕上的护腕被汗水泡得又黑又臭——这还是张凡昨天硬塞给她的,说戴著能减轻机器震动。
车间墙上的掛钟指著凌晨两点,离下班还有整整四个钟头,她狠狠掐了把大腿提神,心里盘算著要是能拿满勤奖,够给孩子买多少袋奶粉。
“咔嗒”一声,冲床突然卡住不动了。
秦淮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按下急停按钮。模具死死咬住钢板,齿轮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还冒出一股焦糊味。
她绕到机器侧面,双手攥住模具把手往上抬,憋得满脸通红,可那玩意儿纹丝没动。这模具足有八十斤重,平时得两个大老爷们儿才能搬动。
“再加把劲!”她给自己鼓劲儿,脚尖死死蹬著工具机底座,后背的老伤又开始隱隱作痛。
汗水顺著脸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辣又疼,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一双大手从背后伸过来,稳稳托住模具,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工作服传了过来。
“一、二、三!”张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透著股让人安心的沉稳劲儿。
秦淮茹跟著他的节奏使劲,两个人的后背紧紧贴在一起,隔著两层汗湿的衣服,她能清楚感觉到他呼吸时胸腔的起伏。
只听“哐当”一声,模具总算归了位,她却因为惯性往前一栽,结结实实撞进他怀里。
“当心!”张凡伸手扶住她,两人四目相对。他睫毛上还沾著铁屑,眼睛在灯光下亮得嚇人,看得秦淮茹脸颊发烫。
车间里机油味混著汗臭味,不知怎么变得让人心里发慌,就连冲床震动的声音,都像是在敲鼓,震得人心突突直跳。
“谢……谢谢你,张师傅。”秦淮茹慌忙往后退,手指不小心碰到他手背,像被烫著似的赶紧缩回来。
就在这时候,冲床电机突然迸出一串火,“滋啦”一声落在她头髮上,一下子燎焦了一小撮。
“別动!”张凡眼疾手快伸手去拍,指尖擦过她耳后的皮肤,刚碰到就马上缩了回去。
他手指上磨出的老茧蹭到皮肤的感觉,像过电似的从后背窜到脚底,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哎哟!”头髮烧焦的糊味飘过来,秦淮茹这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摸后脑勺,摸到一小截焦脆的头髮。
“伤著没?”张凡从口袋里掏出块乾净手帕,想帮她擦掉头髮上的火星,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这时候,车间那头传来咳嗽声,电工老王举著手电筒走过来,灯光在他俩身上晃来晃去。
“小张还没歇著呢?”老王眯著眼看看他俩,“刚才听见动静,是机器卡住了?”
“嗯,修好了。”张凡转过身检查模具,背对著他们,听不出语气是啥意思。
秦淮茹低下头假装整理衣服,耳朵却红得发烫。刚才靠得那么近,他身上肥皂混著机油的味道还留在鼻尖,心跳快得好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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