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陆守道谨奏:
臣以凡庸之资,荷蒙先帝殊遇,危难之际,委以重任,授臣二品镇国大將军之职,多年以来,战战兢兢,未敢懈怠。
臣自少年从军,歷大小百余战,筋骨摧折,元神暗损。近年尤觉灵力滯涩,每逢阴雨,旧伤如蚁噬髓。昔年可搬山填海,今举臂犹颤;昔日能镇千里之敌,今调息维艰,天不假年,命数將尽,恐难久持。
幸赖陛下天威,妖族退避,兽族臣服,深渊之患亦暂得平息。如今天下渐安,正宜擢拔新锐。臣观军中副將江文韜,沉稳有谋,勇武绝伦,可继臣之志,守我疆土......
武安王缓缓看下去,最后在“臣陆守道顿首再拜”的结尾处停住。
她放下白纸,大殿內寂静无声。
“化神期天不假年?”
她重复念了一遍,紧接著就笑了,是被气笑的。
她问下面的密探:“你信吗?”
密探摇头,不是迫於威压,是他也不信。
登仙是传说中的境界,天下从未有人能到此,因此,化神便是天下绝对的主宰,这样的存在不说与天同寿,活个几千年肯定没问题。
天衍国存在时间那么久,又不是没出过化神期的大能,大家都知道化神是什么样,也见过化神是什么样。
陆守道如今七十九岁,差一年八十岁,天衍国的歷史,还没有哪位八十岁的化神天不假年,命数將尽。
武安王收起笑容,问:“皇上怎么说?”
密探答:“皇上那边这几天都没睡好觉,和心腹聊了好几天,都没有决定怎么回,估计还在揣摩大將军的意思。”
“揣摩个屁。”陆念仁隨手一挥,白纸泯灭成灰,“这看不出来吗?是给那个跟屁虫江文韜求官呢。”
陆念仁不是没想过陆守道会死。
她是经歷过生离死別的,知道死亡带来的离別是怎样的折磨人,正因如此,她从来都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死亡?哈,太久远了。
对於是化神期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他们还有足够长的时光,正因如此,陆念仁才会允许陆守道对她发三十年的脾气,她觉得三十年就像三十秒一样,很快就会过去。
既然三十秒都能忍受,那四十秒,五十秒,六十秒呢?她当然都可以接受,等著陆守道也忍不住,稍微的低头,她就可以过去,跟他一起享受那无比漫长的后半生。
陆守道会死的,就算是陆念仁也会死的。
但不是现在。
现在还不是分別的时候。
但这件事好像不是陆念仁能决定的了。
就在同一时间,边塞寒风的营帐里,陆守道又咳出了血。
“啊,要死了呢。”陆守道笑眯眯的说道,开心的像个孩子。
星光还没来,所以他肆无忌惮的展露出真实的性格,而承受这一切的毫无疑问是系统。
“是啊,要死了。”它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应和。
“我最喜欢死亡了,死亡是悲剧最离不开的要素。”陆守道说。
“为什么?”它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询问。
“因为啊......”
陆守道没说下去。
死亡是表象,真正的要素是失去。
人一旦死亡,生者就会发现,死去的那人在记忆里都会变得模糊,那些说要永远记住的眉眼,在时光里褪色成泛黄的信笺,轻轻一碰,就碎成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