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前门大街像一口煮沸的大锅,人声鼎沸,车马喧囂。唐龙拽著小刀的手腕,像拖著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鰍,一头扎进这滚烫的浊流里。小刀被他扯得几乎脚不沾地,嘴里还在嚷嚷:“龙哥!慢点!慢点!鞋!我鞋要掉了!” 那声音带著哭腔,活像被揪著耳朵拖去洗澡的猫。
唐龙充耳不闻,他的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硬弓,每一根神经都如同暴露在外的琴弦,被无形的杀机狠狠拨动著。斜后方,福源茶庄二楼那道冰冷的、如同附骨之蛆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人潮,死死地钉在他的后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两股带著腥气的、如同鬣狗般的气息,正从混乱的人流中分离出来,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是“鹰眼”的手下!
“低头!穿过去!”唐龙低喝一声,猛地一矮身,拽著小刀就往一个卖人儿的小摊后面钻。那摊主正吹著稀,捏著孙猴子的金箍棒,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大耗子”嚇得手一抖,那金箍棒瞬间弯成了狗尾巴草。
“哎!我的孙大圣!”摊主心疼地叫唤。
“对不住!借过!”唐龙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如铁。他拉著小刀在狭窄的缝隙和拥挤的人腿间急速穿梭,动作灵活得不可思议,时而侧身滑过热气腾腾的包子铺,时而又猛地折进飘著劣质脂粉香气的脂粉摊后。小刀被他拽得东倒西歪,头晕眼,只觉得周围的吆喝声、叫卖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吱呀声都混成了一锅粘稠的浆糊,糊住了他的耳朵和脑子。他只能死死抓住唐龙那截並不算粗壮却异常稳定的手臂,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呼…呼…龙哥…不行了…喘…喘不上气了…”小刀感觉肺叶都快炸开了,像破风箱一样呼哧带响。
“闭嘴!想活命就跟著!”唐龙的声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身后,那两个穿著灰布短褂、眼神阴鷙的身影果然如同甩不掉的鬼影,在攒动的人头中若隱若现,像两片紧咬不放的毒蛇鳞片!
必须甩掉他们!唐龙眼神一厉,瞬间做出决断。他猛地一拐,拖著几乎要瘫软的小刀,衝进了一条更窄、更骯脏、瀰漫著鱼腥和烂菜叶腐臭气息的小巷。这是通往南城码头的近路,也是三教九流、地痞流氓盘踞的“老鼠道”。
刚衝进巷子没几步,前方就被一群人堵得严严实实。几个穿著油渍麻短褂、敞著怀露出刺青的混混,正围著一个身材敦实的少年。那少年背对著巷口,穿著件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褂子,后背上打著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蓝布补丁,像块难看的膏药。他脚下放著一个半人高的粗麻袋,鼓鼓囊囊,看起来沉得要命。
“嘿!傻大个儿!识相点!码头是老子的地盘!想在这儿扛活,规矩懂不懂?”一个留著耗子须、满脸麻子的混混头子,叉著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那敦实少年的脸上。他身后几个嘍囉也跟著起鬨,污言秽语像脏水一样泼过来。
那敦实少年低著头,看不清表情,宽阔的肩膀微微起伏著,瓮声瓮气地回道:“俺…俺力气大,能干活。俺娘病了,等钱抓药。” 声音闷闷的,带著点憨直的倔强。
“力气大?”麻子脸嗤笑一声,伸出脏兮兮的手指,用力戳著少年的胸口,每戳一下,那敦实的身体就微微一晃,“力气大顶个屁用!规矩!懂不懂规矩?今天这包货,老子的人扛定了!想扛活?行啊,先给兄弟们孝敬点茶水钱!” 他摊开手掌,手指勾了勾,脸上是赤裸裸的贪婪。
“俺…俺没钱。”少年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带著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没钱?没钱你扛个屁的活!”麻子脸脸色一沉,猛地伸手就去推搡那少年,“滚一边去!別挡道!” 他这一推用了狠劲,想把少年直接推个跟头。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少年敦实的身躯,在麻子脸大力推搡之下,竟然只是晃了晃!脚下如同生了根,纹丝不动!反倒是那麻子脸自己,像是推在了一堵厚实的土墙上,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一个趔趄,差点自己摔倒!
“嘿!?反了你了!”麻子脸当著手下的面丟了脸,顿时恼羞成怒,一张麻脸涨成了猪肝色,“给老子打!把这不开眼的傻大个儿腿打折!”
几个嘍囉怪叫著扑了上来,拳脚带著风声就往少年身上招呼!
就在这时,唐龙拉著小刀也衝到了近前。身后那两道阴冷的气息已经逼近巷口!前有拦路恶狗,后有追命毒蛇!
电光火石之间,唐龙眼神一厉!他猛地鬆开小刀的手腕,低喝一声:“躲好!” 同时,他整个人不退反进,如同离弦之箭,迎著那几个扑向敦实少年的混混就撞了过去!他选择的时机妙到毫巔,正是那几个混混全力前扑、重心前倾、招式用老的瞬间!
没有哨的招式,唐龙的动作简单、直接、高效得近乎冷酷!他脚下踩著五行拳中沉稳如山的“土行”步法,每一步踏出都仿佛带著千钧之力,震得脚下尘土微扬。面对一个混混迎面砸来的拳头,他不闪不避,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微张,如灵蛇出洞,精准地叼住了对方的手腕!动作轻柔得如同拂柳,却带著一股水行拳特有的、粘稠柔韧的缠劲!
那混混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像是砸进了一团湿滑坚韧的里,力道瞬间被卸得无影无踪,手腕更像是被一条冰冷的铁箍死死锁住!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唐龙的手腕只是极其细微地一抖一引!一股沛然莫御的牵引力骤然爆发!
“走你!”唐龙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那混混只觉得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手腕传来,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像一只被扔出去的破麻袋,怪叫著、手舞足蹈地朝著他旁边一个正挥拳打向敦实少年后脑的同伴狠狠撞了过去!
“哎哟!”
“砰!”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一个是被扔出去的混混惨叫著撞翻了同伴,两人滚作一团。另一个则是被唐龙如法炮製,用同样的缠丝柔劲牵引,狠狠摔在第三个混混身上!三个人瞬间如同滚地葫芦,惨叫著倒了一地,尘土飞扬。
而那个被唐龙重点“照顾”的麻子脸,更是悽惨!唐龙解决掉他三个手下的同时,脚下土行步法猛地一错,身体如同鬼魅般欺近麻子脸身侧。麻子脸只觉眼前一,一股令人窒息的劲风扑面而来!他甚至没看清唐龙的动作,只感觉自己的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极其巧妙地一勾一带!
“噗通!”
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麻子脸以一个极其標准的狗吃屎姿势,狠狠地、毫无缓衝地拍在了坚硬冰冷的石板地上!门牙磕在石板上发出“嘎嘣”一声脆响,几缕血丝混合著尘土从他咧开的嘴角淌了下来。他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觉得天旋地转,五臟六腑都移了位,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痛苦的呜咽。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电光石火!从唐龙出手到五个混混瘫倒哀嚎,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巷子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混混们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那敦实少年此刻才猛地转过身来。他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双浓眉大眼瞪得溜圆,嘴巴微张,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他身材果然极其壮硕,胳膊上的肌肉虬结,把破旧的褂子撑得鼓鼓囊囊,像一座敦实的小铁塔。他看著地上横七竖八的混混,又看看站在他面前、气息平稳、眼神沉静的唐龙,憨厚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狂热的崇拜!
“俺…俺叫六子!”少年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仿佛在向长官报到,“谢…谢谢大哥!”
唐龙却没时间回应。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他立刻警惕地回头望向巷口!刚才吊在身后的两道阴冷气息,此刻竟然消失了!巷口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探头探脑、又迅速缩回去的贫民窟脑袋。
走了?唐龙眉头微蹙。以“鹰眼”那种毒蛇般的性子,绝不可能轻易放弃。是暂时隱匿,还是…有更大的图谋?他心中警兆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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