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这时才从一堆破箩筐后面灰头土脸地钻出来,拍著胸口,心有余悸:“我的老天爷!龙哥,你刚才那几下…简直…简直神了!”他看向唐龙的眼神简直在冒小星星,又转向六子,嘖嘖称奇:“嚯!这大块头!刚才那几个孙子推你,你咋跟个石碾子似的,动都不动一下?”
六子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俺…俺也不知道。俺就是…就是觉得他们力气小。” 他指了指地上那个半人高的粗麻袋,有些不好意思,“这袋洋灰(水泥),俺扛著走三里地都不带喘的。”
唐龙看著六子那憨厚中带著天生神力的模样,又扫了一眼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混混,心中一动。这乱世,多一个这样忠厚又力大无穷的帮手,绝非坏事。他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刚才追我们的人,是特务。”
“特务?!”小刀和六子同时惊呼出声,脸色都是一变。小刀是后怕,六子则是单纯的震惊和愤怒,“狗日的特务!没一个好东西!俺娘说,就是他们老来收『保护费』,才把药钱都颳走了!”
“走!”唐龙当机立断,不再多言,率先向巷子更深处走去。小刀连忙跟上。六子愣了一下,看著唐龙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几个混混,毫不犹豫地弯腰,双手抓住那沉重的麻袋边缘,低吼一声,竟將那足有两三百斤的麻袋轻鬆甩上了肩头!他迈开大步,咚咚咚地追了上去,脚步沉稳有力,仿佛肩上扛著的只是一袋。
三人七拐八绕,最终在一座早已荒废、只剩断壁残垣的破庙废墟里停了下来。残阳如血,给断壁和荒草镀上了一层淒艷的金红色。几尊残破的泥塑神像在角落里沉默,半张脸隱在阴影里,半张脸映著血色的光,显得诡异而苍凉。
唐龙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气喘吁吁的小刀和扛著麻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六子。小刀正齜牙咧嘴地揉著被唐龙拽红的手腕,六子则小心翼翼地將麻袋放在墙根,像对待什么珍宝。
“六子兄弟,”唐龙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显得格外清晰,“刚才多谢你吸引那些混混注意。”
六子连忙摆手,憨厚地笑著:“大哥你太客气了!是…是你救了俺!要不是你,俺今天这顿打挨定了,活也丟了。”他看向唐龙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信赖。
小刀眼珠一转,凑上来嬉皮笑脸:“大块头,龙哥的本事你也瞧见了!那些狗特务想抓我们?门儿都没有!跟著龙哥混,以后保管吃香的喝辣的!” 他自动把唐龙划归成了“老大”。
唐龙没理会小刀的插科打諢,他走到墙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台前,从怀里(实则是灵泉空间)取出一个粗瓷小碗,又“变”出小半碗清冽透明的泉水。那泉水在残阳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泽,散发著淡淡的、令人精神一振的草木清气。
他將碗放在石台上,又从衣襟里摸出一把隨身携带、用来削药材的锋利小刀。
“噗!”
小刀割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殷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將血珠滴入碗中的泉水里。血滴入水,並未立刻散开,反而凝成一颗浑圆的红珠,在清澈的水中缓缓下沉,如同滴落的红玛瑙。
“我,唐龙。”他的声音不高,却带著金石般的鏗鏘,在废墟中迴荡,“家仇未雪,国恨难平!今日在此,愿与小刀、六子二位兄弟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心同德同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犹如此石!”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小刀猛地挥下,削在石台一角!
“鏘!”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那坚硬的青石台角,竟被硬生生削下拇指大小的一块!断口光滑如镜!
小刀和六子看得目瞪口呆!削石如泥?!这…这还是人吗?!
小刀第一个反应过来,热血瞬间衝上脑门!他嗷一嗓子蹦起来,也顾不上疼了,抢过小刀就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下,挤出血就往碗里滴:“我小刀!跟龙哥结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反悔谁是王八蛋!” 他滴完血,还觉得不够,又学著唐龙的样子,对著那石台断口处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以示决心。
六子激动得满脸通红,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刀,在自己粗壮的手指上也划了个口子。他的血滴入碗中,分量似乎格外足,那血珠沉甸甸的,很快与唐龙、小刀的血融在了一起,在清澈的泉水中氤氳开一片淡淡的红晕。
“俺…俺六子!”他瓮声瓮气地吼道,声音震得破庙樑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俺这条命是龙哥救的!以后俺的命就是龙哥的!水里火里,皱一下眉头俺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他吼完,也学著唐龙的样子,挥起醋钵大的拳头,狠狠一拳砸在刚才被削掉一角的石台上!
“咚!!”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整个石台都剧烈地晃了一下!被唐龙削过的地方,本就脆弱,在这一拳之下,竟咔嚓一声,沿著断口又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碎石簌簌滚落。
小刀看得眼皮直跳,暗暗咋舌:好傢伙!龙哥是削石如泥,这大块头是砸石如粉啊!这俩兄弟…一个比一个牲口!
唐龙看著碗中交融的血水,又看了看身边激动而忠诚的两个少年,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流。他端起碗,將混合著三人鲜血和灵泉的水一饮而尽!泉水清冽甘甜,带著一丝淡淡的铁锈腥气,入喉却化作一股灼热的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仿佛某种无形的羈绊已然结成。
小刀和六子也毫不犹豫,接过碗,轮流將剩下的血水饮尽。
“大哥!”六子放下碗,立刻对著唐龙,恭恭敬敬、结结实实地鞠了一躬,声音洪亮。
“二哥!”他又转向小刀,同样鞠了一躬。
小刀被这憨直的“二哥”叫得一愣,隨即眉开眼笑,得意地挺了挺並不算厚实的胸脯,拍了拍六子结实的胳膊:“好!好兄弟!以后二哥罩著你!” 他儼然已经进入了角色。
唐龙看著眼前这刚结拜的兄弟俩,一个机灵滑头,一个憨厚神力,嘴角也难得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然而,这丝暖意还未在心底化开,他敏锐的耳朵却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却与这荒凉废墟格格不入的异响!
“咔噠…”
是金属摩擦的声音!非常轻微,但异常清晰!仿佛就在他们头顶上方,那半塌的庙宇残破的屋樑之上!
唐龙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猛地抬头,死死盯向那被残阳勾勒出诡异剪影的、布满蛛网灰尘的腐朽梁木深处!
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暉,正从一根斜伸出来的、断裂的椽子缝隙间漏下,恰好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在那片光斑的边缘,一个冰冷、闪烁著幽暗金属光泽的圆柱形物体,如同毒蛇的独眼,正悄无声息地从椽木的阴影里探出了一小截黑洞洞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