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干倒转,松叶好比箭羽,速度奇快。
只不过在陈腴眼中,却是尖锐的断口迎头痛击而来。
故而没有多么险之又险,侧身一闪。
那呼啸而来的树干擦著他的衣衫飞了过去,尖锐的松叶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却不觉得如何疼。
陈腴无暇低头查看伤势,深吸一气,转头,继续朝著心中既定的方向狂奔。
每迈出一步,他都能感受到那股来自无形牢笼的压迫感愈发强烈。
心中忽然惊悚,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抽打著他,像个陀螺一般。
天旋地转,四合混淆不清。
陈腴並不在意,只是默数著,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如同多年前那次一般,身体雾化的趋势渐渐显露。
陈腴感觉雾润的风不断穿透自己的身子。
好像光穿透水一般,自己马上也要和同其中。
这些年,自己虽然依旧消瘦,身段却是頎长了不少,步子也大了些。
冥冥之中有感,或许,现在的自己,离那雷池禁地,不过几步之遥。
就在陈腴鬆懈之时,倏然间,只见一张磨牙吮血的大口从头顶上方俯衝而下。
陈腴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没有退缩,反而迎著黑蛇冲了上去。
血盆大口咬下,却像是吃了一口雾气。
陈腴的身子穿过黑蛇。
密密层层的蛇身缠绕陈腴,就像水中捞月,把持不住。
陈腴一步踏出,脚下空无一物。
与黑蛇呈交缠之態。
一併落入一处静謐冰寒的水域之中。
迷雾全消,陈腴睁开了眼。
抬头,看向幽幽的水面之上,淡淡的天光投射入三尺,再不能深入分毫。
身体缓缓下沉,低头,身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渊流。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他真回来了。
又回到了那牢笼的中心,半亩大小却深不见底的镜子窟。
身子却是没有凝实,身上缠绕的黑蛇绞不住他。
扭曲起来,长虫亲水,在黑水之中游弋。
双目死死盯著状態怪异的陈腴,怨懟之余,还有对於未知的恐惧。
陈腴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剥离了肉身,眼耳口鼻舌身都在渐渐消散,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意识不断向下坠落。
好深,无法触底。
还有一点点残存的五感,听到那蛇妖悽厉的惨叫,以及一种如雪消融的声音。
一人一蛇,都好似两块冰碴落入沸水。
忽然,陈腴感觉到了柔软温和的触底。
不再下落。
好似一只大手打捞住他。
五感又渐渐恢復,一道温和的中年声音响起,“差不多了。”
又是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斥骂道:“你休要偏帮,这不识好歹的孽物!胆敢屡次三番犯禁!今日,合该绞灭他的真灵!”
中年之声却是浑不在意道:“他也是事出有因,趋吉避凶而已,小惩大诫就罢。”
陈腴感到自己被慢慢打捞起来,意识却是愈加模糊。
那老声又有些色厉內荏道:“下不为例!”
好熟悉的感觉。
又是一个“下不为例?”
中年人的声音明明十分温和,却又带著几分不容置疑的桀驁。
直言道:“儘管下不为例,但有下次,我还保他。”
老声怒不可遏道:“吕嬴!你別欺人太甚!”
陈腴意识彻底陷入混沌。
只是牢牢记住吕嬴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