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定音。
整间屋子瞬间坠入沉默。
下一秒,卡斯蒂娜挥手像扫苍蝇一样吼道:
“上楼去!你和你表姐,一起滚回房间去!”
弗兰卡一边咬著嘴角一边窃笑著跳起来,幸灾乐祸地推了海伦娜一把:“快去啊,我的小房间公主。”
海伦娜没有理她,转身上楼。
从第二封信开始,这位敏感的海伦娜小姐的內心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声音。
像夜里一只鸟,在密林中忽然抬起头,看见遥远天边,破晓的一线光。
她过去的十多年,是储物间的霉味和油灯的呼吸。
没有同伴,没有未来,只有时间如水——一分一秒,灌满小小的铁皮盒。
她以为自己是那种被命运忘记的孩子,像桌角掉落的一页便签纸,连风都懒得捡起。
可那封信来了。
被撕了。
又来了一封。
又被撕。
但它——还在来。
那不是一封信。
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叩门。
告诉她:
“你並不普通。”
“在不遥远的彼方,有人在呼唤你。”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同伴、有火焰、有属於你的空间——他们正在想办法,把你从笼子里救出去。”
满怀希望与憧憬的少女走上楼去。
海伦娜上楼后,赫尔曼夫妇开始了今天的三百六十五度的收集邮件。
只要是写著“致:海伦娜·哈丽特·贝伦加特小姐”的信……
他们露头就秒!!!
另一边,有的玩上癮的某位银髮邮件员在发完最后一封信封之后,忍不住伸了伸懒腰。
他背弃琴匣,抱起翼猫,嘴里嘟囔著:
“明天补齐『弹药』再来,现在想想今晚吃什么……”
临时邮件员想著今晚怎么犒劳自己的胃,而赫尔曼夫妇已经气喘吁吁。
他们封门、堵信箱、改锁……
终於,终於是让对方放弃送信了。
不过赫尔曼夫妇明显高兴太早了,他们不知道邮件员只是饿了而已。
他明天还来。
*******
第二天清晨。
施莱尔霍夫四號路,再次陷入极不安的动盪。
街口的微风掀起瓦楞上的灰,带起了一丝丝淡淡的潮意。
冬阳尚未升全,远处天色还未破开,只余一点点熹微冷光。
一栋坐落在街尾的老式二层石砖建筑上,一只猫与一个人並肩蹲在屋顶檐口,正低头俯瞰著对面赫尔曼家的三层窗户。
齐格一手背琴匣,一手提著一麻袋信封,微微侧身立於屋瓦之上,气息沉稳,目光带著……兴致勃勃。
而他的肩膀上,站著一只尾巴甩得兴奋的翼猫。
海德威甩著尾,眼神犀利得像个正在指挥攻城战的老兵,鼻尖一挑,爪子往前一指:
“从南边厨房那边的风口——三点钟方向!”
“那地方昨天被你命中了,窗没关死。”
“之后再炸前门!直接地毯式打击,信角要露出来,別太斯文!”
齐格瞥了他一眼,吐槽了一句:
“上头了。”
接著,看著囂张的翼猫,他忍不住抬手,在翼猫头顶来了一记脑瓜崩。
“哎哟!”
海德威一声尖叫,抱著额头蹲下来,尾巴炸得跟扫把一样。
“你自己也上癮了,昨天就你玩的最带劲,信封没了的时候,你还一脸意犹未尽!”
这一人一猫其实都玩上癮了,谁也別说谁。
“开始吧,今天这份弄完,我们就大概已经履行完告知家长义务了。”
齐格一边说著,一边右手伸入麻袋,熟练地取出一封信。
他轻轻一弹指,指腹浮现出一丝无形的流光。
那是“清”与“浊”构成的微型对流控制网,专用於信件定向投送。
他低声道:
“风往北偏西……三分力即可。”
他將信封轻轻弹出指尖。
信隨风滑行,在空中旋转著画出一道精確的拋物线,像一枚穿过晨雾的银针,穿窗而入。
七点整。
赫尔曼家门外发出一声轻响,咔噠一声,一封信悄然滑入门缝。
七点零五。
楼梯转角的窗台上多了一封,像雾气一样透过通风孔,被卡在木欞之间。
七点十二。
厨房抽屉自动滑开一指宽,一封信仿佛从缝隙中“生长”出来,边缘带著一缕“清”流结附的淡纹,像有人偷偷为它开了一道门。
七点二十。
火炉顶樑上,又躺了一封。
信角斜斜垂下,像掛在灰尘线末端的金属叶片。
隨后……
门缝下、桌底、鞋架后、客厅壁炉凹陷里、甚至连掛钟的钟壳背后——都冒出了信件。
信件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渗透进赫尔曼家的每一寸缝隙。
每一封都写著:
[致:海伦娜·哈丽特·贝伦加特小姐。]
*******
与此同时,赫尔曼家快疯了。
“这已经不是邮件了,这是诅咒!!!”
姨妈卡斯蒂娜披著睡袍、脸色铁青,一手抱著垃圾桶,一手挥舞火钳,满屋子扑信。
“鲁道夫!!窗子——窗子那边!!”
“他们开始从天板灌信了!!!”
鲁道夫满脸通红,搬来一张高脚椅,开始往通风口塞抹布,还试图用铅罐堵住厨房抽屉。
“这什么送信方式!?谁干的?!?
“这种人……简直是神经病啊!!!”
表姐弗兰卡则哭著跑了出来,坐在椅子上连袜子都穿反了:
“她的信、她的信又进我房间了啊啊啊啊!!!”
“你们看见了吗?!她……是她!!她在招鬼!!!”
海伦娜站在走廊尽头,目光穿过一封缓缓飘落的信。
那封信刚落在她脚边,轻巧得像一片梦。
她正要伸手。
啪!
姨妈卡斯蒂娜飞扑过来,一脚踩住信封,把它撕成两半。
“没有这种东西!!”
“全都烧掉!!烧掉!!”
而齐格与海德威,正蹲在屋顶上继续投信。
海德威咬著一封信递给齐格,他咧著嘴笑得像个年幼的恶魔:
“嘻嘻,我有一个新的点子!”
齐格顺著翼猫的目光,落在赫尔曼家的烟囱上。
嘿,他知道海德威打的什么鬼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