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別闹。”
紫袍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低头安抚著肩膀上那只刚刚夺走了两条人命的“宠物”。
她甚至还低声哼唱起一段不成调,旋律古怪的摇篮曲。
怪鼠在她肩上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蜷缩起来,闭上那双骇人的红色眼睛,发出满足细微的呼嚕声。
过了好一会儿。
那顶宽大的紫色帽子,终於微微抬起了一点角度。
似乎是终於注意到了,像多余背景板一样杵在那里的夏林。
帽檐下的阴影深邃如墨,夏林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哪怕一丝轮廓都没有。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目光......很奇怪。
没有温度,没有好奇,没有敌意,也没有丝毫的善意。
就像......就像一个走在路上的人,偶然低下头,看到了地上爬过的一只蚂蚁。
会注意,但不会在意。
“唉......”
紫袍人轻轻嘆了口气,那声音里带著一种仿佛经歷了无数岁月沉淀下来的……百无聊赖。
“我说......”
她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晚餐吃什么。
“假如啊,只是假如。你兴冲冲地回家探亲,推开门,满心欢喜地准备给你家人一个惊喜。”
“结果发现,你的父母、兄弟、姐妹......所有你认识的、在乎的人,都被极其残忍的杀害了。”
“尸体堆在地上,脑袋还被砍下来,像战利品一样掛在墙上......”
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又像是在回味某种场景。
“你说,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尾,突兀至极。
夏林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张著嘴,喉咙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乾涩发疼,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只能呆呆地看著那个笼罩在阴影中的神秘紫袍人,看著她肩上那只正在打盹、却刚刚还在饮血啖肉的“小尾巴”。
恐惧、困惑、荒诞......种种情绪如同乱麻般在他脑子里纠缠,让他无法思考,更无法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紫袍人似乎也没指望得到他的回答。
她自顾自地歪了歪头,帽檐下的阴影隨之晃动了一下,如同活物般扭曲。
“嗯......確实是个挺麻烦的问题,对吧?”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肩上的怪鼠说话。
“愤怒?復仇?绝望?好像都差点意思。”
“算了,”她似乎很快就对这个无聊的话题失去了兴趣,如同隨手丟掉一个不好玩的玩具,“想这些也没什么用。”
终於,那道如同观察標本般的目光,重新聚焦回夏林身上。
“你,”她顿了一下,“运气不错。”
她伸出那根被袍袖遮住的手指,隨意地指了指肩膀上已经开始发出细微鼾声的怪鼠。
“我家宝宝刚才只是有点情绪不太稳定。”
她用一种谈论自家孩子闹彆扭的轻鬆语气说道。
“现在气消了。”
“所以,”她帽檐下的阴影似乎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微笑,“你还能站著。”
夏林依旧无法动弹,但他的身体,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更是因为那被强行压抑在胸腔中的屈辱。
紫袍人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不耐烦了,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嘖”声。
“差不多得了。”
她像是变魔术般,隨手从那宽大的袍袖里,摸出了一个虽小但看起来却相当厚实的麻布袋子,隨意地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就像是扔一块没用的垃圾一样,朝著沾染了波奇鲜血的地板上,隨手扔了过去。
“叮噹!”
布袋落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
“拿著。”
紫袍人的声音带著一种施捨般的,高高在上的淡漠。
“这些,应该足够你找个像样点的地方,把这两个处理掉了。”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觉得与这只碰巧没有被踩死的“蚂蚁”的交流,已经失去了意义。
紫袍人面前的空间,毫无徵兆地扭曲起来。
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紧接著,一道不规则的裂隙,凭空张开。
紫袍人抱著熟睡的怪鼠,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跨进了那道漆黑的裂隙之中。
在她身影消失的瞬间,那道漆黑的裂隙迅速合拢、收缩。
这间古老的法师臥室里,再次恢復了死寂。
只剩下两具正在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安静地躺在冰冷血泊上的小布袋以及......
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夏林·托雷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