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杀子,不管是今日之应天府,还是来日之西安府,等著便是!
这不是自甘墮落的颓丧,而是困兽犹斗的悽厉反击。
当父慈子孝的温情,在权力天平上轻如鸿毛,朱樉毅然选择將自己锻造成最锋利的棋子。
你要我做守护王朝的壁垒?
那我朱樉便让这壁垒生出倒刺,让亲手锻造它的人,也尝尝血肉被刺穿的剧痛。
哪怕史书將他朱樉钉在“残暴”的耻辱柱上,哪怕后世只记得他的骂名!
朱樉也要在这大明王朝的肌理间,刻下一道永不癒合的伤痕,证明自己从未在皇权的碾压下沦为认命的狗。
纵便遗臭万年,也绝不向命运低下头颅。
对此,朱棡陡然攥紧拳头,对著朱樉面门狠狠砸去!
伴隨著木椅翻倒的巨响,府堂外的侍卫与家丁闻声大惊,匆匆涌入堂內。
只见朱樉已被揍得跌坐在地,嘴角渗出缕缕血渍。
“滚出去!”朱棡周身气压骤降,冷厉出声。
下人们面面相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皆是露出为难之色。
就在此时,朱樉扶著桌沿缓缓起身,指腹蹭过嘴角血痕,忽而暴喝:“都给孤滚!没有命令,谁敢靠近府堂半步!”
声如洪钟震得廊下灯笼轻晃,侍从们如蒙大赦,忙不迭退了出去。
只是暮色里,几道身影悄然朝皇宫方向疾奔而去。
待下人退尽,朱樉捂著肿痛的面颊怒视朱棡,沉声开口:“你疯了?!”
朱棡双掌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汤飞溅,亦是沉声道:“是你疯了!”
他俯身逼近兄长,眼底燃著恨其不爭的怒火,“反抗老爷子的法子千千万,你偏选最蠢的一条!”
“即便你装出不学无术、为祸一方的模样自甘墮落,老爷子只会觉得你不堪大用,何曾会有半分怜悯愧疚?”
朱棡的声音里混著痛惜与愤懣,“你须得清楚——他首先是大明的皇帝,其次才是我们的父亲!”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如冰锥刺破堂中凝滯的空气:“在这皇室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狗屁亲情!”
“皇子跟儿子之间,就是你跟我与老大之间的区別!”
这话如利刃剖开皇家最冰冷的真相:在朱元璋的天平上,“大明江山永固”的分量永远盖过“父慈子孝”的温情。
朱標能以“儿子”之身承欢膝下,是因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国本稳固的象徵。
而朱樉、朱棡们却只能以“皇子”之身困在权力牢笼里,用血肉之躯筑起王朝的藩篱。
亲情?不过是权力祭坛上的一炷香,烟散之后,只剩冷冰冰的权衡与算计。
朱樉面上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悲凉,眼底儘是黯然:“我非不想反抗,可在老爷子面前,我不过是案板上的鸡崽子,隨手就能捏死我。”
“生死皆繫於老爷子一念之间,除了自甘墮落,我还有何路可走?”
朱棡沉身坐回椅中,指尖叩著扶手缓缓开口:“你镇西安府,我守太原府,老四驻北平府,老爷子把咱们三个亲兄弟全打发到北方,这其中深意你可能想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