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眼底闪过一丝怔忪,忽而涩然扯动嘴角:“无论是阴谋阳谋,只要是让你来劝我娶王月悯,便註定要在你我之间埋下钉子。”
他指腹碾过嘴角血痕,烛火將他眸中讥讽映得愈发锋利,“洪武朝三大嫡亲王坐镇北方,莫说大哥心有忌惮,便是老爷子,又如何能高枕无忧?”
这话如利刃剖开宗藩制度的血肉,露出內里森森白骨:朱元璋一面以“亲亲之谊”为旗號,將皇子分封至边疆要地,美其名曰“藩屏帝室”;
一面又以联姻为绳、眼线为网、礼制为枷,將诸王困在猜忌的牢笼里。
北方三王看似组成拱卫京畿的铁三角,实则是帝王掌心三枚彼此牴牾的棋子。
他们越手握重兵、相隔千里,便越能在“制衡”中消解威胁。
“所以老爷子最想看到的,便是你我为了个异族女子反目成仇。”
朱樉又是低笑出声,那笑声混著血腥气撞在廊柱上,“咱们越像仇人,他的江山便越安稳。”
指尖重重叩击著桌沿,他眼底儘是悲凉的醒目,而在皇权的天平上,手足相惜从来不如猜忌制衡来得实用。
所谓“亲情”不过是丈量权力的標尺,刻度的每一处弯折,都浸著帝王家最凉薄的算计。
朱棡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忽而侧首挑眉:“你觉得自己压得住我?”
朱樉抬眼直视弟弟,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论用兵之道,某自认不输於你,但若论心性城府......”
他声音微沉,“咱老朱家唯有老大能与你比肩。”
这话道破了洪武朝皇子们的隱秘脉络,或许也是因为受朱元璋言传身教。
除太子朱標外,朱樉、朱棡、朱棣皆对兵法韜略爱不释手,每个人都渴望提枪跃马、建功塞上。
这也正是朱元璋將他们分封北方的深意:让善战之子镇守边疆,既固国本,又可借战火磨去宗室子弟的骄矜之气。
然而在权力的暗潮里,“善战”不过是浮在水面的舟楫,真正决定沉浮的是水下涌动的权谋。
朱樉清楚,论及排兵布阵,三人各有千秋;但若比隱忍筹谋,城府之深,自己终究不如朱棡。
这个三弟看似爽朗直率,实则总能在不动声色间切中要害,永远站在一个立场,一个在此时对自己最有利的立场。
而太子朱標虽以仁厚闻名,骨子里却承袭了朱元璋的果决狠辣。
他能在诸王朝臣之间游刃有余,也能让朱元璋放心“储君仁善”,又能让兄弟们信服其权威。
正是因为,这份在宽仁与铁血间游走的手腕,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
正如朱樉所言,唯有朱標能在城府深沉上与朱棡抗衡。
只因这二人都深諳一个道理:朝廷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显露锋芒易,藏起锋芒难。
但能让锋芒在该出鞘时出鞘的,才是真正的下棋人。
所以,世人皆道太子朱標仁厚宽和,却鲜少看透这“仁厚”二字背后的刀光剑影。
这位端坐礼法之巔的储君,恰恰是用最钝的刀,下著最狠的棋。
他將“不爭”炼作无形之刃,在温情脉脉的表象下,织就一张笼罩诸王的权力大网。
以仁厚之名,行操控之实,朱標深諳“道德即权力”的帝王哲学。
对於兄弟百般回护:当朱元璋欲严惩犯错藩王时,朱標必定涕泪横流地跪求父皇宽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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