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诸王在朝堂遭文官弹劾时,朱標总会以“手足之情”为由居中调和。
这份“仁德”看似出自天性,实则是精准的政治投资。
他用一次次“救场”,在宗室中树立起“唯一庇护者”的形象。
让诸王下意识地將他与“宽厚皇兄”绑定,却忽略了这层身份的另一面:能救你於水火者,亦可令你陷入水火。
这便是朱標所设立的枷锁,悄然垄断了道德解释权。
日后若有藩王生出异心,朱標便能藉此,在舆论与宗法层面將对方钉死在“不忠不义”的耻辱柱上。
这柄以“仁厚”为刃的钝刀,比明晃晃的皇权更具威慑力。
再者,朱元璋对朱標有著复杂的情感,既是舐犊情深的父亲,又是怕朱標在逆境中爆发,终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不是朱元璋不爱朱標,恰恰是爱惨了朱標。
毕竟,歷史诸般因果,纵然父慈子孝,也难道权力竖之高阁的诱惑。
但朱標却是將这份复杂的爱,转化为了政治资本,总能在关键时刻用“孝道”打动朱元璋。
比如借“兄弟和睦则父皇省心”为由,委婉劝阻朱元璋对藩王的过度猜忌。
这种“以柔克刚”的策略,既满足了朱元璋对“仁君储君”的期待,又不动声色地软化了皇权对宗室的压迫。
更狠的是,朱標將朱元璋对其他皇子的严苛,转化为自身的政治优势。
当诸王在父皇的高压下战战兢兢时,朱標便成为他们心中“唯一能与朱元璋说得上话的人”。
这份近乎垄断的“沟通渠道”,让他在诸王心中的地位超越了普通兄长,成为皇权与宗藩之间的缓衝阀口。
而掌控缓衝阀口的人,实则掌握著双方的生杀予夺。
所以,史书总爱用“柔仁“二字概括朱標,朱棡却是不以为然。
毕竟,真正的政治高手,从不用硬刀砍断藤蔓,而是让藤蔓沿著自己指定的方向生长。
朱標也是用一生演绎了何为“杀人不见血“的最高境界。
当其他皇子在皇权下战慄时,朱標却让他们在战慄中微笑著说“谢谢”。
这才是藏在“仁厚”面具下的终极杀招。
不是让你怕我,而是让你离不开我,直至成为我掌中的提线木偶,仍以为线绳是救命的绳索。
不过,只要你甘做一个循规蹈矩、安守本份的好弟弟,朱標便会永远以仁爱的兄长之姿相待。
这是朱棡数日间最深切的感悟,亦是他对权力本质的最新认知。
身处权力漩涡的核心方知,人性的幽微复杂,从来不是朝夕之间便能参透的命题。
即便是两世为人的穿越者,前世未曾登临高位的局限,终究让朱棡对人性与权力的洞察太过浅薄。
於是,少年的成长乃是必然。
就像那日在奉天殿上,少年第一次从父亲身上感知到的慈爱,实则是帝王对人性与权力的精妙制衡之术,其间更夹杂著深不可测的冷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