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极了。”霍奇坦诚说。

“是吗？真是太好了，我过会儿再叫医生过来——”她弯腰將瓶子里的液体倒进空杯子，但霍奇敏锐察觉到她的注意力不集中。果然，过了几秒钟，她神秘兮兮地问：

“所以这是真的吗？”

“什么？”

“麻瓜进了圣芒戈！我也是听走廊里的肖像说的，一閒下来就四处打听。”

她一边忙碌一边兴致勃勃地说开了。

“这两天简直忙得要命，好不容易才处理完那些病人。我怀疑差不多住在伦敦附近的巫师都来了，全体治疗师连轴转。眩晕，幻觉，记忆错乱，魔力紊乱……就连治疗师自己都出了问题。”

“圣芒戈收治了大批患者？”霍奇惊讶道。

“当然！”她咋咋呼呼道：“《预言家日报》说是有黑巫师在市中心进行黑魔法实验……但很快被魔法部闢谣。今年真怪，几个月前才发现有人擅闯古灵阁，都是大新闻！我猜那些长耳朵妖精一定气坏了，不过谁在乎呢——哦，对不起，我忘了你是麻瓜。你平常是怎么上学的？”她光速改变话题。

“我猜区別不大，除了没有魔法。”霍奇强忍住不笑，这有点为难他，因为他能同时將女治疗师身后三人的错愕表情收进视线。麦格教授看上去不太高兴。

“这样啊，”圆圆脸的治疗师若有所思地说：“我去过麻瓜社区，叫特拉法拉广场什么的，那里有好多人，可以装下整个魔法界。”

“埃维莉娜·塞尔玛。”

眼见这场跨文化交流似乎没完没了，麦格教授终於忍不住出声提醒。

“谁？”圆脸女治疗师被嚇了一大跳。

她转过身，看到仿佛是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三个人，特別是麦格教授也在场后，顿时结巴起来，“麦——麦格教授！你好，我刚刚、我刚刚是在——”

“摸鱼。”霍奇心里补充。

似乎是听到他的心声，这位治疗师慌乱间將托盘扔向地面。霍奇下意识伸手去够。只听“咣”地一声，托盘一端重重砸在地上，另一端却高高翘起，似乎被无形的绳子拉著。

霍奇的手悬在半空。

埃维莉娜·塞尔玛呆呆望著他，看他的眼神就像他是某个未被发现的新物种，比如会魔法的麻瓜之类的。

“无、无声咒？”

“好了，塞尔玛小姐。”麦格教授板著脸教训说：“布莱克索恩先生觉醒了魔法天赋，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閒谈。现在，你可以忙你的去了。”

“什么？哦，好、好的。”

被称作埃维莉娜·塞尔玛的治疗师匆匆溜走了，看样子简直巴不得。房间立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似乎那位圆脸姑娘临走时，把所有人的声带一起带走了。

半晌，霍奇主动打破沉默。

“我正想问呢，关於魔法事故的起因。不会真是黑巫师乾的吧？”

“很遗憾，魔法部的工作人员並没有公布调查结果。所以不排除是某种非常罕见的自然魔法现象。”麦格教授说，隨后她乾巴巴解释道：“塞尔玛小姐今年夏天才毕业，她目前在圣芒戈实习。”

“她看起来很出色。”布莱克索恩先生生硬夸奖道。

霍奇没说话。他默默喝完药，然后著迷地盯著被施加过变形的杯子，仿佛上面印著能缓解尷尬的冷笑话。然后，他思考起自己家庭环境的特殊——父亲显然对魔法一无所知，而母亲却对此並不陌生，可能她曾在巫师群体中生活过。『哑炮』这个词儿在心里一闪而过。

甚至於就连霍奇本人，按正常轨跡，也是与魔法无缘的。毕竟——

“霍格沃茨已经开学两个月了。”

麦格教授听到了霍奇的喃喃自语，误以为他是担心无法跟上学校进度，於是宽慰道：“学校会安排教授弥补你缺失的课程，当然，你自己也要足够努力才行。”

在谈及入学时间时——霍奇自然同意，她发挥出极为干练的一面：承诺会安排一名值得信任的学生在对角巷外等候，帮霍奇一家选购上学用品。

当最后的细节被敲定后，麦格教授起身告辞。

“学校录取通知书会在今晚寄出。我原本可以直接带给你，但是没必要剥夺一段难忘的记忆。”她擤了擤鼻子，感性地说：“直到今天，我都还记得猫头鹰飞到我家里的那天……”

……

霍奇很快和埃维莉娜·塞尔玛成了朋友。

她一度对自己在新朋友面前出丑的经歷耿耿於怀，因此，当麦格教授离开后的晚些时候，霍奇说服父母独自在圣芒戈楼层里閒逛时，塞尔玛隔著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女巫冲他挥拳头。

“塞尔玛小姐，你有在听吗？”拿著书写夹板的女巫问。

“当、当然。”塞尔玛立刻手忙脚乱地记著笔记。

等女巫离开，霍奇踱步过去，埃维莉娜·塞尔玛立刻背过身，假装背诵病例。“二十二房1號床，患者……塞尔伯特·斯尼杰特，疾病……感染淋巴真菌，病因……翻倒巷倒卖违禁药材，治疗方案……除蘚药剂；2號床……耶基斯·埃德蒙……疑似误服迷乱药……3號床被中国咬人甘蓝咬伤……你怎么还在啊？”

“我以为你对麻瓜的一些奇特职业感兴趣。”霍奇不紧不慢地说。

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你不妨说说看。”塞尔玛矜持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声音採集员，他们专门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或者香水设计师？雪橇犬训练师？野生动物摄影师？和它有点接近的是人类学家，都要用到记录和观察；又比如侦探？他们破解了一系列千奇百怪的谜题……你想听吗？”

“什么是人类学家？”塞尔玛问，她想到学校的麻瓜研究课。

“哦，你说他们啊，”霍奇说：“一些无聊的人。跑到一个陌生群体里，和人家同吃同住，记录一切让他们感到新奇的东西。等回去后把自身经歷写成书或文章，证明自己对这个群体有足够的了解。”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有个天真的人类学家，跑到非洲部落里进行田野调查。当地人食用一种名为扇椰子的水果，他吃起来很费劲儿，后来主人端上剥了皮的果肉给他，他跟朋友说这样吃起来方便多了。朋友告诉他，那是当然的，因为主人家已经帮他嚼过了。”

塞尔玛听得目瞪口呆。

“用、用嘴巴嚼的？”

“条件確实简陋，重点是当地人的热情和风土人情！想想看，如果他们保留这个习俗，那他们的口腔环境將会呈现一种——”

“呕。”她跑著离开了。

霍奇咧嘴一笑，继续沿著病房往前逛，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几句，渐渐地，他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魔法医院的日常图景。同时，病房里一个个血淋淋的例子提醒他：魔法绝不只是好玩。

虽然有些另类，但霍奇觉得，从圣芒戈迈出魔法之旅的第一步，將会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最大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