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著金黄的落叶,打著旋儿扑在作坊新刷的白灰墙上)
河湾村的日子像浸了油的麻绳,眼见著润起来。林默家塌了半边的土坯房,换上了青砖瓦顶。
赵金蜡黄的脸上透出血色,咳声轻了。小草穿著新做的碎褂子,辫梢繫著红头绳,在村小念书的声音脆得像铃鐺。作坊的利润淌进来,林默没独吞。
他请孙大锤打了十几口深井軲轆,清冽的井水顺著新挖的土渠流进乾渴的苞米地;谁家屋顶漏雨,他让秦铁山扛几捆新瓦过去。河湾村的腰杆,在四邻八乡渐渐挺了起来。
营养液的名声像长了翅膀的鸟,飞出了县界。裹著灰麻纸的盐水瓶,塞满了通往邻县邻市的骡车。代销点的老王数钱数得手抽筋,见天儿摇电话催货:“林祖宗!再发五百瓶!不!一千!市里的大老板都托人找关係来问!”
这“问”字还没落稳,一辆鋥亮得能照出人影的黑色“上海牌”轿车,就卷著尘土停在了作坊门口。
车门一开,先伸出来一只擦得能当镜子的鱷鱼皮鞋,接著是裹著紧绷绷西装的大肚子。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下,一张肥脸上嵌著双精光四射的小眼——正是市里赫赫有名的“赵半城”赵广財。他身后跟著俩墨镜汉子,胳膊把西装袖子撑得鼓鼓囊囊。
赵广財捏著块白手绢捂著鼻子,嫌恶地扫了眼作坊院里晒著的艾草和堆著的骨头渣子,踱到正检查灌装线的林默跟前,皮鞋尖踢了踢装瓶的木箱。
“小林是吧?”赵广財拖长了调子,像含著块热年糕,“你这小泥潭里,倒真捞出金蛤蟆了。
”他掏出一盒带过滤嘴的“大前门”,自己叼上一根,旁边墨镜汉子“啪”地打著镀金打火机凑上。赵广財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喷在林默脸上,“配方,开个价。爷买了,你后半辈子躺炕上数钱。”
林默撩起眼皮,手里还捏著个刚灌好的瓶子,冰凉的瓶身沾著汗:“赵老板,土方子,不值钱。指著它给村里老小换口饭吃。”
“嘿!给脸不要?”赵广財小眼一眯,寒光乍现,“跟我打马虎眼?”他往前凑了半步,带著烟臭的热气喷在林默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知道爷后面站著谁吗?市里张副市长的亲小舅子!
捏死你这小蚂蚱,跟玩儿似的!识相点,要么卖配方,要么…让爷入个股,保你平安发財!” 他肥厚的手掌“啪”地拍在灌装机的木架子上,震得齿轮嗡嗡响。旁边劈柴的秦铁山动作一顿,斧头刃寒光一闪。
作坊里死寂。孙大锤的烟锅忘了磕,柱子缩著脖子大气不敢出。
林默脸上没啥波澜,甚至扯出个极淡的笑:“赵老板,您这尊大佛,俺这小庙怕装不下。容…容俺想想?”
“行!给你三天!”赵广財把菸头狠狠摁在木箱上,烫出个焦黑的疤,“三天后,爷带钱来!要么,带铲子来,平了你这黑窝点!”他撂下狠话,钻进轿车,屁股冒著黑烟走了。
作坊里像被抽乾了气。柱子带著哭腔:“林哥…咋办啊?张副市长…咱惹不起啊!”
林默没理他,走到灌装机旁,手指摩挲著赵广財烫出的焦痕,眼神冷得像井底的石头。“铁山哥,”他声音不高,“你战友…跑长途那个老班长,还跑市里线不?帮我打听个人,赵广財,外號赵半城。重点查他…仓库,还有往南边走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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