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巴前这点瓶子，就撑饱了？就惦记著窝里斗那半厘工分？” 他手腕一抖，白蜡杆尖“啪”地抽在灌装机的木架子上，“看看这个！是它！让咱河湾村的老娘们儿穿上了新褂子！让娃娃们吃上了白饃饃！让赵老蔫的破屋顶不再漏雨！”

他猛地指向院外新修的引水渠，渠水在阳光下闪著碎银子似的光：“再看看那个！是作坊的利钱修的！没它，今年苞米地还得靠天吃饭！” 他的目光钉子似的钉在赵三赖脸上，“三赖叔，你家春上娶媳妇的彩礼钱，哪来的？忘了？”

赵三赖脸皮涨成了猪肝色，缩著脖子不敢吭声。

“可这点东西，顶天了！”林默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近乎凶狠的炽热，“外头人嫌咱老套！压咱的价！

为啥？因为咱只会熬这黑汤水！” 他扔下白蜡杆，弯腰捡起那个摔瘪的听诊器壳子，高高举起，“知道这是啥吗？能听肺里的鬼叫唤！能掐断阎王爷的索命绳！这才叫真傢伙！这才叫金饭碗！”

他喘著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扫过一张张被震住的脸：“三个月！就三个月！作坊所有人，拧成一股绳！跟我造个『宝匣子』出来！成了，工分翻倍！年底分红，按人头翻番！启明工坊，不光熬汤药，还要造救命的家什！让外头的人，求著咱买！”

他顿了顿，眼神冷得像冰坨子：“不成，我林默捲铺盖滚蛋！工坊散了！各回各家，啃老苞米去！” 他猛地一拍墙上的工分表，“规矩也改！

从今儿起，工分分三档！出力多、点子好的，往上躥！磨洋工、搅浑水的，趁早滚蛋！柱子！把仓库那点家底清出来！铁山哥！带人把西头空屋拾掇出来，当『宝匣子』工棚！锤叔！废品站那些破烂，能用的全拉回来！蔫叔！带人上山，找韧性最好的老藤条！我有大用！”

一连串的命令砸下来，又快又狠。作坊里的人被这大饼和杀威棒砸懵了，又被他话里那股子豁出去的狠劲激得血热。柱子嗷一嗓子就衝进仓库。孙大锤二话不说，扛起麻袋就往外走。连赵三赖都臊眉耷眼地抄起了扫帚。

林默转身回屋，脚步有些虚浮。刚撩开门帘，就看见小草蹲在灶膛前，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手里攥著个东西，身子微微发抖。

“小草？”林默心一紧。

小草抬起头，大眼睛里汪著泪，颤巍巍地举起手里一块沾著血丝的破布头——是赵金刚咳出来的。“哥…娘…娘又咳血了…比上次多…”她声音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林默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他一把接过那染血的布头，指尖冰凉。视网膜上，那个挑战任务里“成功诊断一例本地常见疑难杂症”的要求，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刺眼。

他“看”著角落里那堆锈跡斑斑的零件，又“看”著视网膜角落那串冰冷幽蓝的倒计时：【人类文明存续倒计时：9947天】。

压力，从未如此具体而沉重。他攥紧那染血的布头，指节捏得发白。

“別怕，”他蹲下身，抹去小草脸上的泪，声音哑得厉害，“哥…一定弄出那『宝匣子』来。”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一跳，映著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潭和那簇拼命燃烧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