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1月15日，傍晚。

自废弃矿井的那一夜后，整整过去了298天。

对河湾村的村民来说，这是天翻地覆的298天。星火科技的厂房在废墟上以更快的速度重建，机器的轰鸣声重新成为村庄最有力的心跳。工人们的口袋鼓了，脸上的笑容多了，看著林默的眼神，也从最初的信任，逐渐带上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但对林默而言，这是被无形枷锁捆绑、在刀尖上舞蹈的298天。他脑海中那串血红的、精確到秒的倒计时，像一柄悬在灵魂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次跳动，都割裂著他的神经。他像一头被囚禁的困兽，疯狂地汲取著系统中的每一丝技术，將自己沉浸在没日没夜的工作中，只为压下那股足以將人逼疯的、末日將至的恐惧。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盛夏。

南方数省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千里泽国，万民倒悬。无数战士在抗洪抢险中受伤，泥沙俱下的恶劣环境导致伤口感染率急剧攀升，一线医疗资源频频告急。

一封盖著军区加急公章的密函，经由苏晴的秘密渠道，送到了林默桌上。

那是一场豪赌。林默押上了星火科技刚刚恢復的全部產能，將数万支“生肌”速愈胶，无偿送往了最前线。

奇蹟，在与洪水的赛跑中上演。

在那些临时搭建的、泥泞不堪的野战医疗点里，小小的琥珀色凝胶，一次又一次地將重伤员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它强大的快速成膜和隔绝感染能力，在极端环境下发挥出了远超实验室数据的、神跡般的效果。数百名原本可能因感染而截肢、甚至牺牲的战士，得以保全。

当洪水退去，一封封来自前线部队和地方政府的感谢信，雪片般飞向河湾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国家电视台的晚间黄金新闻**，破天荒地用长达三分钟的时间，报导了这种名为“生肌”的神奇凝胶，和它背后那个年轻的创始人——林默。

“星火科技”、“启明”，这两个名字，一夜之间，响彻华夏。

首都大礼堂，金色穹顶之下，灯火辉煌。

林默穿著一身崭新的中山装，站在无数闪光灯的中央，胸口那枚刚刚由现场领导亲手戴上的“国家科技进步特別奖”勋章，沉甸甸的，几乎要將他的呼吸都压住。

他成了这枚勋章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获得者。

透过摄像机的镜头，他看到台下那些激动的、骄傲的脸庞，看到坐在前排的王德贵激动得老泪纵横，看到了星火科技所有员工代表们与有荣焉的自豪。这一刻，他本该是万人敬仰的英雄。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无上的荣光，不过是深渊边上，一朵开得格外绚烂的恶之。他的脚下，是万丈悬崖。

颁奖典礼结束，后台的走廊里充满了祝贺与寒暄。

“林主任，恭喜恭喜！您是我们省的骄傲啊！”卫生系统的领导紧紧握著他的手。

“林总工，我是军区后勤部的，特地来感谢您！您那凝胶，救了我们一个团的兵！”一位肩上扛著星的军官，向他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林默微笑著，一一回应，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就在他被人群簇拥著，走向休息室时，一名端著托盘的侍应生，与他擦肩而过。那是一个极其普通、扔进人堆里就找不著的年轻人，但他擦过林默手臂的瞬间，林默感到一枚被体温捂热的、摺叠起来的小纸条，悄无声息地滑进了他的掌心。

那动作，专业、精准，带著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力道。

林默的心臟，猛地一缩。

他不动声色地走进休息室，借著倒水的机会，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飞快地展开了纸条。

上面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一行用英文列印出的、囂张而冷酷的字跡。

【cooperate or perish. regards from area 51. ——j.s.】

合作，或者毁灭。来自51区的问候。——j.s.

约翰·史密斯！

林默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那张在省城招待所里，从张副书记嘴里听到的、属於美国辉瑞公司的代表的名字，与这鬼魅般的“51区”，和这赤裸裸的威胁，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来自大洋彼岸的黑网！

他们，终於撕下了偽装。

林默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將纸条销毁，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苏晴走了进来，她换下了一身礼服，穿著那身熟悉的、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但她那张向来如冰山般冷静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从未有过的苍白与惶然。

“林默。”她的声音有些发紧，“我有件事……必须立刻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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