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师傅和这位健谈的行商很聊得来。
大多数时候,都是柳师傅说,戴著面具的行商时不时点点头或应和一声,听到尤其感兴趣的地方还会主动提问。
他们从日落时分聊到夜色深沉,谁也没有提出结束谈天,因为柳师傅度过的时光很长,他积累的故事也有很多。
他知道行商喜欢收集他给尸体入殮的故事,便著重描绘这些。
上一个话题结束,柳师傅还不想让行商离开,便道:“哎呀,我又想起了一具十分特殊的尸体。”
“那大概是……从哪个古坟里盗出来的尸体吧……”柳师傅说话很慢,从脑海中挖掘著往昔的回忆,“吴半仙把尸体带来的时候,它还没腐朽,反倒是质地坚硬,尸体口中还长出了獠牙。”
戏商果然接话了,面具下似乎传来了一声文质彬彬的轻笑:“哦?这应当不是普通的尸体吧。”
“不错。依我之见,那是一具殭尸。”柳师傅晃了晃脑袋,对这段经歷十分自得,毕竟,殭尸已经算得上是他丧葬生涯中为数不多的异物了。
他感嘆一声,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当他看到吴半仙拉著一具已然有尸变跡象的男尸来时,当真是如临大敌。
他本能感到害怕,又知道自己推脱不掉这个活儿,於是转身找起糯米、丝线等传说中可以克制殭尸的物品来。
还是吴半仙提醒了他:“你又死不了,怕什么?”
柳师傅这才恍然大悟,在这地方待的时间太久,他的脑子也生锈了,总是下意识忽略一些东西。
“那位半仙要你为一具殭尸下葬吗?”听柳师傅谈起殭尸,戏商沉吟片刻,“他是想要抑制进一步的尸变,还是打算利用这具殭尸做些什么?”
柳师傅道:“他——”
忽然,异变徒生。
门外的光忽然亮了起来,几乎像是將他精致度过的时间回放了,深沉的夜色倒退成抓不住残金尾巴的日暮,使得阴沉沉的丧葬一条龙铺子里也亮堂了许多。
这是柳师傅不曾见过的。
他茫然站起身,忘了刚才还在聊的话题,下意识向外走了几步。
然后彻底陷入呆滯。
这这这……
外头怎么有这么多具尸体!
而且还,还都是他见过的,被他亲手下葬的那些尸体!
街上的景象將柳师傅带回了他忘不掉的那一天,柳师傅抬腿跨过门槛,震惊地向两边眺望。
它们……都回来了?
是幻觉罢,不然,他怎么又会在这条街上看到当日的惨状?
无数碎裂的尸块横七竖八散落一地,他分明曾亲手將这些尸体缝补完好,给予它们死后的体面啊!
柳师傅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情绪该怎么形容,大约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最恐慌的一次,比见到嫁衣女尸、见到殭尸还要恐慌。
总不能……莫不是……
他这么多年要白干了?!
他辛辛苦苦了这么久!
穿著灰色长褂的柳师傅双目无神地看著这一切,也正因他过於专注,所以没察觉到戏商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倚在他的小推车旁边。
瘦高的行商先是看了一眼已然破防的老丧葬师傅,从对方控制不住的喃喃自语中理解了某种心血付诸一炬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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