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夏壬犹豫太久，从河里爬上来的水鬼，力气渐渐大了起来。

一股拉力將夏壬的身体往前扯动，她立刻催眠暗示自己，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所感知到的拉扯不过是大脑给予的幻觉，是虚假的认知。

来自水鬼的力道似乎变轻了。

可还是有。

夏壬坐下的位置是个斜坡，身后是比较高的土地，从后往前不断倾斜，形成了一个通向最低处的河流的四十五度角。

她上初中那会儿，从家到学校的路上就有这么一条类似的河，夏壬每天都能看到一些中年大叔、或是更老的大爷，带著渔具和小板凳坐在这种斜坡上钓鱼。

那时她就想过，这样不会很容易掉下河去吗？

或者是河流忽然涨水，把这些钓鱼佬都给淹了……啊，那只是一点点天马行空的想像，並没带任何恶意。

她內心的恶意还不至於要流泄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但对於此刻的夏壬而言，这个问题也算不上小事，因为她真的需要考虑怎么在土坡上保持平衡，既要抵抗那种会自然滑下去的物理法则，还要无视掉水鬼的污染和大力。

考虑到现实中的站位，夏壬可不敢像面对嘻嘻无常一样，任由这只水鬼將她拉入河里。

上一次幻觉，终止在了那条她无法踏入的冥河前。

神像背后的邪神一定与水有关，她不敢保证这样的幻觉考验是否会隨著次数一点点加深，比如，上一次没被带入冥河，这一次却真的能被拉入河中？

手腕上的银链发出碰撞的轻响，夏壬面前，那把武器形態的十字架再一次出现了。

【唯愿安寧】的形態受她的意志所控，这一次，她没让十字架变成笨重的大剑和盾牌，而是重点改变了十字下端的形状，让其如一柄插入血肉中的长矛，尖锐的部分直接深深刺进河畔的泥土中。

为了避免水鬼其实是她现实中的某个盟友，她还压制了反抗的想法，没把十字往水鬼胳膊上插。

抱著深插土中的十字架，夏壬止住了被拉扯的趋势，只有那条腿还被撕扯的生疼，水鬼露出怨恨不甘的表情，本就狰狞的脸愈发恐怖，它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拉岸上的小姑娘下水为它替命或是作伴，那原本已经减轻的力道又一次放大，像是要把夏壬的腿从根部撕裂！

“嘖，影响大脑的力量真是討厌啊……”夏壬终於还是忍不住踹了水鬼一脚，把水鬼踹翻了——不管前面是神龕还是她的盟友，都不值得她忍受这样的痛苦还要保全对方。

大脑是很神奇的东西，尤其是在自己的身体中。

因为大脑的认知真的可以对身体產生巨大的影响，比如脑死亡，比如诞生新的人格，比如因惊恐被嚇死……在惊惧游戏中，夏壬不敢保证自己要是真觉得腿被撕裂了，现实中的腿会不会真的离她而去。

她挣脱开水鬼，默默计算著细香燃烧的时长，儘管不知道幻境中的时间流速和现实有没有区別的她，就算是计算了也没用。

而且幻境不会只派一个水鬼来干扰她……

正如夏壬所想，灰濛濛的天空很快落下了雨丝。

乌云急速在这片河畔上空聚集，黑压压的云层逐渐取代了还算是有点光亮的天空，飘落的雨丝淋在夏壬身上，带来一种微妙的、深入灵魂的凉意。

她真想把裙子掀起来顶在头上……

但直觉告诉她，一层布料是没法抵抗这种污染般的侵蚀的。

她眯起杏圆的眼睛，站了起来，手搭在十字架的一侧横杆，遥望著远处的天穹。

远处，暴雨正在不断逼近。

那是肉眼可见的深黑雨幕，耳畔的流水声愈发急促，这一回，不仅是河流流淌的声音，大雨瓢泼的声音也像庞然巨兽一般在她耳边怒吼，猛然间，一道闪电划过！

汹涌的雷声在天上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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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壬睁大了眼睛，因为就在白色亮光撕裂天空的瞬间，她看到了那道“闪电”的实质——

那是一个通体白色，不知有没有上百层楼那么高的巨型怨灵。

怨灵的脸在白光中浮现的一瞬，又隨著光芒逝去而迅速消散了，它瞪著空洞的双眼，嘴巴扭曲大张，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哀嚎与怒吼，向夏壬传递出一道相隔数千米的怨气污染！

轰！

夏壬直视污染的双眼一阵刺痛，旋即落下两道细细的血线，她的大脑也一片晕眩，好似有一条翻滚的河流正不断搅动她的脑浆！

“太阴了……”痛苦中，仍旧保持著清醒的夏壬咬牙吐出这么一句。

寻常的污染，身为玩家的她、身为鬼王种子的她都已经见过不少了，但是把污染藏在闪电里的真是头一回见啊！

鬼物的降临总能让人心怀警惕，但应该没有谁会在雷雨天看到远处的闪电时，心中嘀咕有鬼，竖起全部的防御吧？

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恍惚，夏壬的眼前恢復清明时，整个世界的样子已经变了。

面前的河流拓宽了好几倍，变得望不到尽头，它的河水不再浑浊，而是泛著极致的深黑……就像上个幻境中看见的冥河！

天上的乌云也连结成片，不断有细小的电流从云中穿过，遮天蔽日的雨幕仿佛从天上留下的另一条河，与地上的黑河首尾相连，其中，似乎有无数的人声在哀嚎，那场面……十分震撼。

夏壬忽然发现这场面非常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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