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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我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

滦河城聂立於河间地的东北边缘,再往北去便是横亘北境与南方的天然界线一一颈泽。那里沼泽密布,迷雾终年繚绕,是无数传说与危险隱匿之地。

而奔流城则坐落在滦河城正南方,恰处於腾石河与红叉河交匯之地,紧邻贯通南北的交通要道国王大道。这座三角形城堡巍然屹立,仿佛自河流中生长而出,灰石城墙在日光下泛著冷硬光泽。

从赫伦堡前往奔流城,最便捷的路径当属沿国王大道东行。无需嚮导引路,只需认准那座独特的三边形城堡便是。

在凯特琳·徒利擒获小恶魔提利昂·兰尼斯特之前的岁月里,这条大道尚受国王法律与霍斯特·徒利公爵的双重庇护。

商旅们可以安然携家带口,运送货物往来其间。除了沿途领主设置的徵税关卡外,鲜少受到骚扰一一那时土匪绝跡,溃散的士兵不见踪影,飢肠的难民也不会在此徘徊。

然而不过一年前光景,当艾莉业·史塔克跟隨守夜人事务官尤伦行走在这条路上时,所见已是截然不同的悽惨景象。西境士兵造成的创伤隨处可见,无数难民拖家带口向君临方向购而行。那还只是王领境內的路段,赫伦堡以西的状况更是难以想像。

即便未曾亲见,艾莉亚也明白情况只会更加糟糕一一赫伦堡与奔流城之间的土地,正是铁王座与少狼主罗柏·史塔克反覆爭夺的拉锯战场。

儘管五王之战隨著罗柏·史塔克在血色婚礼上的殞命而告终,最后一位宣称王位的史坦尼斯·

拜拉席恩也被驱逐至北境,成为卢斯·波顿的麻烦,但河间地的和平依旧遥不可及。新的铁幕已然降临在神眼联盟与西部诸侯之间。国王大道上,除了大贵族们武装严密的商队,寻常百姓早已不敢行走。他们寧愿冒险穿越泥泞水泽、幽深森林和荒草丛生的田地,也不愿將行踪暴露在那些心怀回测之人眼前。

身为新任河间地守护,培提尔·贝里席公爵自然无需有此顾虑。此刻他不仅是河间地法理上的统治者,身边更簇拥著近两百名训练有素的战士。这些士兵披甲执锐,眼神锐利,绝不会对任何土匪流寇视若无睹。

离开赫伦堡后,整支队伍在国王大道上不紧不慢地行进,全然没有急於赶路的架势。培提尔骑在一匹漂亮的灰色母马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著鞍。

战爭是佛雷家族和那个自称光明使者的刘易需要操心的事,可不值得他劳累自己一一这便是培提尔最真实的想法。因此每近黄昏,天色尚未完全暗下,他就会下令安营扎寨。

就这样,队伍慢悠悠地行进了三天,终於抵达途中第一座可供休憩的城堡一一戴瑞城,

越靠近戴瑞城,战爭留下的创伤就越是明显。道路两旁不时可见烧毁的农舍,焦黑的樑柱歪斜地指向天空。田野里新翻的泥土中混杂著碎瓦残砖,偶尔还能看见锈蚀的兵器半埋在土中。戴瑞城外的土地已有人耕作,烧毁的作物被当作肥料翻入土中。

博尼佛爵士的斥候回报说,女人们正在收割荒草,一队公牛在树林边缘犁地,十几个留鬍子的男子手持斧头在旁警戒。

然而当小指头的队伍逼近城堡时,由间劳作的人畜早已仓皇逃回城中。戴瑞城门紧闭,城垛上隱约可见人影闪动,与先前经过的赫伦堡如出一辙。

培提尔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他的封臣们就是以这种方式迎接新任领主的。

“吹响號角。”培提尔下令,声音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月门堡的克罗德爵士立即举起黄铜镶宝石的號角,浑厚的號声划破天际。培提尔眯起眼晴,望向城头上飘扬的蓝灰旗帜一一那是佛雷家族的標誌。

自安达尔人征服先民以来,戴瑞家族一直统治著这片土地,直到最后一个继承人林曼·戴瑞被格雷果·克里冈杀害。那孩子死时年仅八岁。

戴瑞家族男性血脉断绝后,泰温公爵將城堡赐予弟弟凯冯·兰尼斯特,作为对他忠诚服务的回报。凯冯爵士深谱统治之道,明白要稳固统治必须与古老血统相连,依靠血缘而非一纸詔书。

於是他安排儿子蓝赛尔·兰尼斯特迎娶了瓦德·佛雷侯爵的孙女阿蕊丽·佛雷一一她的母亲玛丽亚正是戴瑞家族的女儿。

號角声在城堡上空迴荡许久,沉重的城门才缓缓开启。

“戴瑞城或许能容纳两百人,但我信不过他们。”培提尔对博尼佛爵士吩附道,手指无意识地捻著修剪整齐的鬍鬚,“在西墙下安营扎寨,挖好壕沟,设置尖桩,不可有丝毫邂怠。附近仍有土匪出没。”

他转向夏德里奇爵士:“你带二十个好手贴身护卫。”

夏德里奇爵士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除非吃了豹子胆,否则没人敢来招惹赫伦堡公爵的卫队。”

“欲望能让人链而走险。”培提尔语气平淡,眼神却锐利如刀。在摸清佛雷家族的意图前,他不打算冒任何风险。“挖好壕沟,设置尖桩。”他重复道,隨后轻踢马腹,向城门驶去。

护卫队长拜兰爵士高举贝里席家族的仿声鸟旗帜策马相伴,博尼佛爵士打著王室的宝冠雄鹿旗,夏德里奇则举著艾林家族的蓝色飞鹰旗。三面旗帜在微风中猎猎作响,昭示著培提尔多重的权力来源。

五土之战期间,戴瑞城数次易主,遭受过一次焚烧和至少两次洗劫。但接手这里的佛雷家族已迅速展开修復工作。新城门由新伐的橡木打造,以钢钉加固;烧毁的马既原址上盖起了新舍;堡垒的木阶和若干窗户也都焕然一新。虽然黑的石头仍在默默诉说著往日的创伤,但时间和雨水终將抚平这些伤痕。

城墙內,十字弓手们在城垛上巡逻,大多穿著佛雷家族的蓝灰色服饰。当河间地守护的队伍穿过庭院时,小鸡惊慌地四处逃窜,绵羊发出不安的叫声,农民们用阴鬱的目光打量著这群不速之客。更多衣著杂乱的士兵则警惕地握紧武器,眼神中混杂著好奇与戒备。

由於蓝赛尔伯爵的离去,戴瑞城目前没有正式城主。前来迎接河间地守护的是一位颈戴学士项炼的老人,灰袍松垮地掛在他瘦骨鳞的身架上。

“公爵大人,”学士躬身行礼,声音乾涩如秋叶,“戴瑞城对你意外的造访深感荣幸。请原谅我们准备不周,先前得到的消息说你是往赫伦堡去的。”

从谷地出发时,培提尔確实派出渡鸦,通知河间地各位领主赫伦堡公爵即將返回领地的消息。

“赫伦堡我已经去过了,”培提尔承认道,嘴角掛著若有若无的微笑,“现在我打算前往奔流城,协调封臣们对神眼联盟的立场。”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將韁绳交给贴身僕从一一那个改名为多利安的艾莉亚·史塔克。

“现在这里由谁主事?”培提尔问道,目光扫过庭院中一张张紧张的面孔。

“李勒·克雷赫爵士和哈尔温·普棱爵士,”学士不自觉地扯了扯颈链,仿佛它箍得太紧,“但两位此刻都不在城中。盐场镇的势力推进迅猛,他们正忙著在边境修建新的哨塔和防御工事。”他顿了顿,补充道:“阿蕊丽夫人很乐意见你——和你魔下英勇的骑士们,但有件事实在难以启齿:戴瑞城无力供养这么多土兵。”

培提尔笑容可掬地回答:“我们自带粮草。请问怎么称呼?”

“奥托莫学士,听候你的差遣,大人。阿蕊丽夫人本想亲自迎接,但正在为你张罗接风宴,脱不开身。她希望你和你魔下的骑士们今晚都能赏光赴宴。”

“一顿热餐就好一一外面又潮又冷,不必太过麻烦。”培提尔的目光再次扫过庭院,注意到佛雷家士兵的数量远超预期,他们鬍子拉碴的脸上写著疲惫与戒备。

“带我去房间,我要洗个澡。”

“若大人不嫌弃,就在农人堡下榻吧。我来引路。”

“我认得路。”培提尔对这座城堡並不陌生。担任財政大臣期间,他经常往来於各大领地之间,为国王徵税借贷,曾多次在此留宿。

戴瑞城规模不大,但比路边旅馆舒適得多,况且河边是打猎的好去处一一劳勃·拜拉席恩最留恋的就是这点。

农人堡內部几乎毫无变化。“墙壁还是这么空空如也啊。”穿过走廊时,培提尔评论道。

“蓝赛尔大人说过要掛上宗教画,”奥托莫学士回答,“有助於修养和虔诚。但他离开后,就没人再关心墙上该掛什么了。”

奥托莫將培提尔引至顶楼。“愿你住得舒適,大人。屋內有厕所,窗户面朝神木林。”

“这是戴瑞城伯爵的居所。”

“是的,大人。你作为戴瑞城伯爵的封君,理应住在最好的房间里。”

戴瑞城尚未確定新的伯爵。培提尔不確定是君临那边忘了这事,还是在观望谁最適合继承这座城堡。但无论最终谁成为这里的主人,都將是他的封臣。

他对学士的安排表示满意,隨后问道:“阿蕊丽夫人呢?她住哪里?”

“臥室隔壁就是夫人的房间,中间仅隔著僕人的小屋,大人。”

听到这个答案,培提尔微微皱眉。阿蕊丽的名声可不太好,如果她半夜想溜进他的房间,几乎不会遇到任何阻碍。他有些后悔答应住进这个房间了。

向奥托莫道谢后,他要求准备洗澡水。

领主的臥室有了很大变化一一而且是越变越差。精致的密尔地毯被收走,换成了陈旧腐烂的草蓆:家具也都变成了简陋的製品。

据说雷蒙·戴瑞伯爵的床足以睡下六人,配有褐色天鹅绒帷幕和雕成藤蔓形状的橡木床柱;而现在这张床铺著稻草垫,摆放的角度刚好確保第一缕晨光就能將人唤醒。即便原来的床被烧毁、砸烂或偷走,这样的替代品也实在太过寒酸。

显然自蓝赛尔离开后,再没有重要人物在此居住过。

澡盆被抬进来后,几个僕人帮培提尔脱下靴子,往盆中倒满热水,並端来点心。

真是舒服—在赫伦堡待了几天,都没人想到安排合適的僕人来好生伺候他。

刘易那帮人生活得太粗糙,临时招募的僕人更是不懂如何妥善地服侍贵族。

“去拿肥皂和刷子。”他吩咐道。

晚宴准备妥当后,培提尔换上一件镶金线的红天鹅绒外套,搭配黑钻石金项炼,仔细梳理了上唇的鬍鬚。戴瑞城的会客厅相当朴素,搁板桌堆在墙边,房梁被烟燻得发黑。培提尔在城堡主人的高台上落座。

“人都到齐了么?”他坐下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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