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开在脑海中金铁敲作的终於盛开了,记忆深处囚禁著那个小小路明非的牢笼都被刃口切开,被遗忘的、被封印的、甚至被剥夺的记忆都回到他的脑海中。
这张青涩稚嫩的脸蛋和媧女的脸颊相重合,她们有相同的眼睛和相同的娃娃脸,只是那么多年过去这女孩风采依旧,仿佛时间不能在那对明媚的眼睛里留下丝毫刻痕。
“我本来想留下来照顾他的。”媧女低垂著眼瞼,睫毛微微颤抖。
老人的语气变得恭敬,他垂著首:“路麟城和乔薇妮都已经离开了,这个孩子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少意义。”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没有意义的一个人,独自跋涉在雷池的群山中,孤独的时候哭得很大声,希望有人可以带我离开。”媧女说,她的声音极低,
“现在我能看到他的孤独,我希望留在他的身边就像是希望有人能留在很小时候的我身边。”
老人仍旧垂著首,媧女凝望著货车远去的方向。
“一定要现在么?”媧女问。
“嗯。”老人说,“龙气已经泄了,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如果错过了,还得再等一千年。我们已经没有下一个一千年去等待了。”
媧女抿著唇,长发在风中微摆,“走吧。”片刻后她说。
“明璫这个身份呢……”
“让他忘掉吧,命运中的重逢总是惊喜的,有一天我们会重新再见。”媧女说。
周围灰色的雾潮水一样涌上来,把一切都淹没,周围那个热闹的家属大院也散掉了,所有的人与景分解成碎片,像是蒲公英那样隨风远去。
最终只剩下凝望远方的媧女还站在混沌的色彩里,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小脸还是那么明净,只是瞳孔的深处透著苍老的疲倦。
她看向远方时视线穿过路明非的身体,两个人像是在隔著遥远的时空对视。
记忆彻底鬆动了,路明非想起那个叫明璫的女孩,她是他很小时住在隔壁家的姐姐,她应该还有个妹妹叫丹暘,她们都姓周,但路明非记不得妹妹丹暘的面貌,像是一团久远的云。
这个黑暗的世界中只剩下三个身影仍旧在轮廓上闪烁著微光,一个是他、一个是面前仍然保持著眺望远方姿势的媧女,最后一个则是很远的阴影中那如雕塑般扛著长槊的骑士。
脑海的深处被刺破的囚牢中无数的记忆碎片像是水一样漫过路明非的胸膛,面前的媧女忽然咧开嘴笑了,这一刻她的视线真的穿越了岁月也刺透了命运从过去的歷史中看到了此刻脸颊上表情坚硬如铁的路明非。
她伸手触碰男孩的脸颊,那只素白的、半透明的手掌仿佛晚春的寒风,又带著飘忽的体香。
她轻声说是你么明非,我感觉到你正看著我。
遥远的记忆中明璫的形象终於彻底和媧女重合,在那个家属大院中大孩子们都欺负他,路明非蜷缩在墙角里哭鼻子,媧女像只发怒的雌狮子那样把扫帚舞得虎虎生风把大孩子们赶走……某个雷雨交加的夜中路麟城和乔薇妮一同踏上前往哈萨克斯坦出差的航班只留下路明非独自一人在那间灯光昏黄的臥室中,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只名叫佐罗的小熊,七岁的路明非裹紧被子被雷鸣闪电嚇得瑟瑟发抖,敲门声响起站在门口的是洗过澡之后正用一条大毛巾擦拭湿漉漉长发的媧女……
哪怕学院中最精通心理和精神的富山雅史也未曾將路明非这些被遗失的记忆唤醒,亦或者恰如曾经耶梦加得对楚子航所做的那样、很多年前媧女接近路明非也抱著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在分別的时候周家选择把他的记忆封存。
记忆中的明璫总是替他出头,在那些寒蝉淒切的夜里、在那些春分时节的黄昏,路明非在这座家属大院中第一次知道原来可以有人那么闪亮地出现在你的世界中,她简直骑著骏马披甲而来,把所有欺负你的人全都打跑。
那么多的记忆冲刷下来,多少年用心底里那一丝柔软为代价为自己垒起、名为坚强的高墙不知怎么的就轰然破碎了,眼泪突然就无声地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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